【手腕上的铃声，不断的提醒我，我是双叶，我不是云生，我此刻看到的无非是幻觉、是和我无关的记忆……可我却无法置身事外，流下了泪滴，它混在周围的水中，荡漾。

我不喜欢这样的心情，就像阅读书籍时，我不喜欢阅读那些令人落泪的悲剧，所以我有些想逃开，想离开这，切断这份记忆的连锁……

可是——

云生……

我更不想就这么放任他留下，一咬牙，继续往他游去，而他却像不想让人接近他一般，不断的释出浓烟，化在水中，让他周围的水，越来越暗，随着接近，那痛苦成分的记忆不断涌向我的心里，手腕上的铃铛不断响彻，仿佛在警示我。

终于

我抓住了云生的手，他挣扎着摇头，哭泣着说：「你不是打开通路了么？我不会妨碍你那边的术的，你走啊，不要理我……」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却拥抱了这个黑色的人形，如同在拥抱着一堆烧过的纸……

「我很脏的，你不要抱着我，我……」

「云生，对不起……让我帮你分摊你的痛苦吧，对不起。」

云生仰起头，张开的嘴巴如在哀嚎，那身体的黑暗喷涌而出——】

（空白）

对躺在停尸房的母亲，芈云生，头脑一片空白。

此刻他周围的人间

如一张画

一张空白的画……

不再哀伤，不再欣喜，一无所有，却止不住那虚无的泪水，就像儿时还不知道死亡是什么，就失去父亲时一般。

云生不知道哪里拿来的一把小刀，看着自己还很白皙的手腕，上面那若隐若现的血管……

嘟——

电话在安静的世界中响起

在黑暗走廊中坐着的云生麻木的拿起手机

【「云月……云生，你还好吗？」】

「恩？木秸？」云生听到了熟悉的声音，此刻，仿佛仿佛溺水之人，抓到了救命稻草，仿佛重新感受自己在呼吸，哪怕只是听到一个声音。

「……你别哭了……」

——

—

木秸沉默着，听到啜泣，轻声道：「别哭了，云生，你不是还有我么？……对了，我们见个面吧，去你以前住的那个工厂，老地方，我等你。」

「我好想死……木秸，我失去了我唯一的亲人……」

「我知道，我知道了……但是，我就是你的亲人啊，让我做你的家人，未来，你还会有很多家人的，所以，别想不开……我们在老地方见，好吗？」

……

云生看着电话，呆了好久，走到医院镜子前，憔悴、沧桑……他除去脸上的胡须，但外貌已非曾经的自己，不过是个普通的男生。这却让他有些安心。

他用水擦了擦脸

看看停尸房的方向，对空气说：「妈妈，我出去一下……」

他心中的时光，虚幻为了初中时，高中时，像是没有哀愁，尊严还未破碎，纯粹的自己。

那时的他，想成为一个坚强的男生……

带着现实中一切的悲哀和无奈，迈着步伐，踏着雪——

月儿

当空

》》

—

——

云生骑着自行车，来到了老地方。穿过已经废弃的铁路，从只有云生知道的小路，爬上小山坡，那里有一个小亭子，是木秸和自己初高中经常聚集、画画的地方，那时自己的妈妈还会泡一壶麦茶给自己带着……

月亮那么圆，却悄悄藏到了云后

木秸似乎已久等

「木……」

嗡嗡——短信，云生拿出手机，原来是木秸发的——【要是云月实在不想来，就先好好休息吧，明天我也来医院吧，我帮你处理，别担心。还有，我想了，云月不是喜欢绘本吗？这次绘本的邀请，我们一起完成吧，做最棒的绘本！这样，你的母亲也会高兴的……】

云生

微微获得了一丝救赎……

「他不来怎么办啊？」——云生抬头，原来木秸的女朋友也在——

不知缘由，云生有些退缩，他此刻不太想面对除木秸外的任何人。

「算了……不来也没办法……」幡木秸说：「他现在肯定很难受。之后再和他说吧。」

「可是，可是我不想我父亲坐牢啊，怎么会那么巧，正好撞到他妈妈……还下意识的逃逸了。可是……」

「我知道，我会和云月说，求他谅解的。让你父亲去自首……」

「当然要自首，可是，让云月先保证和解啊。你知道的，我父亲不容易，我们家也是单亲，以前为了我的病，当司机的他起早贪黑，现在一天福都没享过，怎么会出这个意外呢，怎么就撞到人了呢……木秸，怎么办啊？我不想他坐牢啊……撞死人逃逸，很重的吧？」

「放心，云月其实很温柔的，很好说话的……」

「可，这种事……万一他以前是装的，在你面前装作很好呢？说不通的吧？总之……」

「他会理解的……之后，我，我们，要像对待家人一样对待他，好吗？」

「……嗯。」

他们在说什么？

云月呆住了

但他没有哭

只是呆住

人间，到底是什么啊？

雪又下起来了

——云月冻的发抖，却不觉得冷。

「冷么？」

「恩……」

「把这个披上……要不你先回去……云月还没回信息，我再等一会儿。」

「不，我想亲自向云月求情道歉……我要再等等……」

「放心，我一定会说服云月的……他是我最重要的朋友，而且以后我们也要对云月很好，他是我们夫妻两人的恩人……」

「……夫妻？」

「恩，虽然这个时机有点怪，但嫁给我吧……我的公主。你知道吗？我得奖的作品，那个兔子公主，就是你呢，在我心中……毕竟在那个时期，我知道了很多不好的事，在我有点不知道如何面对某个理想时，是你支撑了我。」

「我哪有那么古怪任性，哪是那种连下雨都不打伞的公主。」

「……古怪你是比不上，但任性就是你呢。」

》呼……

（厌恶厌恶厌恶厌恶烟雾……）

云生把鞋子脱了，丢弃，站在这通往亭子的小道，转身，看着小山丘下已无灯火的工厂，雪中，如此平静，他想逃离人间，他想……

「云月？！……你，是你么？」声响让木秸回首，看到了在亭子后面小道上的背影：「你什么时候到的？」

云生闭上眼睛，大声的问「我能去月亮上吗？能去纯洁的月亮上么？」

多么无力的疑问

雪被风吹

无人应答

人间！好冰冷

「——可以，因为你是月亮的公主啊——」

云生闻声，睁开眼，往声音的方向看，天空却还是只有云和雪，或许声音只是错觉，但云生再也顾不上一切，对着月亮，迈步向前……】

【雪之中

云生只从楼梯往下，冰冷的摔伤……木秸赶紧上来，拉起云生：「你在做什么？！云生？！你在做什么啊？」写在木秸脸上的，是焦急，还有因为焦急而流出的泪水：「哪里痛？！你哪里痛？！你在做什么啊？公主……」木秸第一次这么不知所措，第一次失去理性，他最后，只能抱紧了云生……

但

「冷静点，你知道你说了什么吗？」

「啊？……」幡木秸放开云生，自己也有些疑惑。

「送我回去吧……木秸，这里有雪垫着，不痛。我不会追究你……妻子家人的责任……没人会追究了，让一切过去吧，我只是累了。」

「我们送云月回去吧……」

听着云生和女友的话，木秸回复了自己，他抬起头，松开手，有些尴尬又疑惑的点点头：「恩。我知道了，云月……谢谢你。」

几步路，不远，云生就回到了曾经和妈妈居住的屋子，这里藏着屈辱、贫穷、痛苦，也藏着温暖，幸福，和母亲的记忆。

云生挡住门，没让其它人进屋，站在门口的木秸犹豫再三，还是离去了。

之后，云月打开老旧的录音机，放着妈妈常放的，很老很老的音乐：

（黑黑的天空低垂

亮亮的繁星相随

虫儿飞虫儿飞

你在思念谁

天上的星星流泪

地上的玫瑰枯萎

冷风吹冷风吹

……）

云生来到浴室，蹲在小时候妈妈给自己洗澡时，用的大木桶里。听着妈妈喜欢的歌，点燃了自己写给木秸最早的故事，那几页纸的兔子公主故事

压抑着心中如同要撕碎自己的痛苦

「爸爸、妈妈……到那边，我能见你们么？还是说，根本没有灵魂……毕竟有的话，爸爸，你怎么忍心让妈妈那么辛苦呢……不来惩罚那些夺走你工厂股权的老板呢？」

所以

若人间就是一切

云生的一切

算什么？

「妈妈，你不会生气吧？我不打算追究了，如果死后没有灵魂，就好了……这样，我就不必再思考了……思考渴望，思考悲伤，思念过去的朋友、日子……思念您……」

火焰

吞噬了云生

吞噬了他的

人间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