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饼干，藤原夏目从口袋里拿出一瓶果汁。
沉默很久，森岛唯才深吸一口气，移动光标，将剩下数据缓缓展示完，嘴唇抿得发白。
但还没到一半，森岛唯就关掉视频，捂住嘴，脸色隐隐有些发青。
“……人类这种生物，有时候真是比妖怪还残忍呢，那只妖怪，估计不会将他活着慢慢剥皮抽筋，活着吃掉吧？”
“应该不会，那只猫妖，还没有发展到喜欢虐待的智力。”
看到藤原夏目并没有关注到难受的自己，森岛唯心中有些失落，又重新敲动键盘，发出不屑又悲哀的感慨。
“智力？难道人类用几千万年进化出来的智力，难道就只学会了如何比野兽动物更加残忍吗？”
藤原夏目没有回答，他平静清澈的双眼，彷佛正透过墙壁，望向自己这十年间在世界各地所见到的那些画面。
他见证过发生在妖怪对人类进行的一瞬间惨烈屠杀，也感受过人类对人类用数百年时间进行的无差别屠杀，前者令人恐惧，而后者无人察觉。
很快，森岛唯手上动作就又停下。
她看着屏幕上的数据，纤眉深深锁起，有些难以置信。
“一百四十五个……”
“什么？”
听到森岛唯低语，藤原夏目看到她转过来的小脸有些发白，眼中有些颤意。
“一百四十五个！”
她重复一次，声音中有些渗骨寒意。
“这个群组中，有一百四十五个账号，已经有超过二十四小时，没有过任何活动迹象。”
藤原夏目和森岛唯沉默下来，他们都明白这句话的含义是什么。
寂静中有股淡淡血腥味在弥漫。
“天呐，这个城市里可是足足有一千多万人，它怎么可能找到的这么精准？”
不过，森岛唯很快就反应过来，重新操作起键盘。
“你干什么？”
“我在将这些人最后活动的位置标记在城市地图上，这样能缩小猫妖可能活动的范围，甚至有可能找到它的老巢，再通过和那些仍在活动的账号位置重叠，也许就有可能推测出它的下一个目标……找到了！”
森岛唯盯着电子地图上的几个红点，感觉心跳在加速。
“它下一个最有可能出现的地方，在日暮里！”
藤原夏目和森岛唯不知道，他们离开后不到十分钟，在几十公里外，森岛集团总部大楼里。
秘书敲门得到许可后，推开大门，缓缓走入只有微弱灯光照亮的办公室，对着办公桌前仍在处理文件的年轻男人恭敬低头。
“森岛先生，刚才网络技术部门发来消息，他们发现森岛小姐的身份ID刚刚登陆了江户政府下的居民身份数据库，进行了几项查询，经过监控调查，能确认这是森岛小姐本人进行的操作，只是她身边跟着另外一个陌生人，经查询，确认为国家攻魔厅编制下的一级独立攻魔官，姓名为藤原夏目，这是最终结果。”
将手中文件递上后，她后退几步，静待这个男人做出决议。
座位上的年轻男人闻言丢掉手中钢笔，身体向后倒，整个人缩在椅背上，目光深邃……或者说有些呆滞地看着那份文件，表情像看到早晨准备煎蛋却打出一只鸡崽在锅里乱蹦一样。
“把访问痕迹抹掉。”
说完，他就抬脚蹬在桌沿，静静望着天花板吊灯，不再言语。
可是小姐那边……
秘书饱满红唇微张，显示出她内心的意动。
但看着神游天外的年轻男人，她最后还是低头称是，转身离去。
来到森岛集团总部的第一天，她为这个年轻男人与外界传闻截然相反的暴君形象感到惊奇。
他总是一身老旧的宽大外套，总是缩在那张办公桌前静静发呆，经常几个小时不说话，安静得像块木头，但这种表现并不让人感到畏惧。
在森岛集团这里没有外界，或者说传统企业那么繁琐复杂的隐形规定，只要保持安静，完成他交代的任务，不违反他提前告知定下的几项简单规矩就行了，剩下的时间能够自己安排，打游戏都没人管。
秘书可以确定，这位森岛远的精神很正常，但他身上总是带着一种与世隔绝的静默，彷佛看着某样异世界的东西，又像是随时准备离开这个世界一样。
但是有一次，只有一次，就那么一次，秘书感受到这个人不再发呆时，所散发出的暴烈气势。
那一次，数千人因他一句话而走到人生尽头。
从那以后，秘书就暗中发誓绝不多说话多问。
“十年后再见到藤原夏目，感觉怎么样？”
在秘书离开后，森岛远对着阴影发问，像是在自言自语。
“比我想象中还要可爱十倍，不！百倍！”
阴影中，响起高跟鞋踏地的声音，一双熔金般明亮的琥珀色双瞳浮现在黑暗中。
点点头，森岛远又开口，“你觉得，自己是他的对手吗？”
“不。”
叹气摇头，黑白女仆装的观月雪江嘴角却勾起，语气中带着怜爱和自豪。
“虽然那孩子不知为何似乎有些忌惮我，但其实就算十个我加起来，也不是那孩子的对手，倒不如说，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人能让那孩子使出全力了。”
盯着观月雪江，森岛远显得不以为意，“那只猫是怎么回事？”
闻言，观月雪江面色稍微沉静下来，“应该是感染了零号灵灾，城市内的异变还在继续，这也是攻魔厅愿意调夏目回国的原因不是吗？他们自己已经应付不了。”
“泄露越来越严重了吗？”
仅仅从神色上来看，观月雪江无法分辨出点头的森岛远是在意，还是不在意。
“一个消息和你说一下，”森岛远忽然抬头看着观月雪江，“攻魔厅的几个神将，似乎打算对付藤原夏目。”
“就凭他们？所谓的十二神将，绑在一起也被够夏目一刀砍，除非——”说到一半，观月雪江嘴角的不屑忽然消失，琥珀双瞳一凝，双唇微启，“——除非他们利用香子？不好！”
转身，空间如蜃影般摇曳起来，观月雪江在裙摆飞舞间，消失在原地。
等办公室内完全陷入黑暗和寂静中，缩在椅子中的森岛远才缓缓站起，动作非常迟缓。
但当他站起来的那一刻，削瘦肩膀彷佛顶起了一片天地。
他走到窗边，眺望这片深夜笼罩下的都市，默然无语。
“藤原香子， 十年了，这两个孩子就像注定一般，还是走到了一起。”
在分不清是感慨，还是惋惜一般的叹息后，他眼中迸发出冰冷和锐利！
“你拦不住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