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学宫的大钟敲过数响，山洞外边，仲秋的雨丝裹着寒意坠下。
宁羡鱼站在洞口向外瞅着，沾了泥点的白伞被收拢，俊秀少年握伞似提剑腰间。
洞外的雨离自己不过半步，宁羡鱼能感到风中带着的凉意，思忖片刻，少年终于放弃了出门的打算。
倒不是说那只追了好些天的山鬼在大雨天也不会出门，只是宁羡鱼还记着学宫的传统。
学宫先人有诫：雨夜带刀，不带伞。
这雨一时半会儿的不会停，宁羡鱼回过身来，看向坐在一边的青衣少女。
“饿了么？”宁羡鱼问。
少女没有回答。
山洞靠墙的角落里，堆着一大片新秋的稻草，草上面铺着张毯子，毯子中央画了只狗，狗上面坐着个人。
纤腰束带、青裙合身的少女抱膝坐着，墨色的长发散在身后，裙摆微微提起，露出半截白皙如玉的小腿。
少女醒来，已经有半个多时辰。
但直到现在，她仍是一言不发。
“你饿了么？”
宁羡鱼又问了遍，但依旧没有得到应答。
少女只是直勾勾地看着宁羡鱼……还有他手里的伞。
她还记着，白日里的时候，在山谷，自己最后就是被这把伞打晕的。
宁羡鱼见少女不搭理自己，索性直接向她走过去。
几丈的距离，宁羡鱼刚一动作，就见到少女下意识地往后缩身子。
“你别过来。”
少女的声音很干净，如清越秋雨滴在水面，宁羡鱼听了半句，觉得有些伤心。
但今儿这事毕竟是自己做错了，洗不白，所以他可以耐着性子。
山洞中央燃着小小的火堆，宁羡鱼找了个靠近的地方坐下，往里边添了把柴，想借着这点温暖驱散身上的寒意。
火焰舔舐着木柴，发出哔哩哔哩的声音，宁羡鱼看着神色清冷的少女，忍不住又想解释。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但今天这事儿吧，它确实是个意外。”
“当时我在追一只白虎山鬼，它跑得很快啊，我追着它进了山谷，然后就看见你了。”
“你应该也知道山鬼会化形，当时山谷里没个别人，所以我把你当成它也是情有可原的……”
话是这么说，但后来宁羡鱼也仔细想过，觉得确实是自己草率了。
他见过那只山鬼化人，大概长这个样：╭(°A°`)╮。
一看就憨憨的，和眼前的少女的确不是一个画风。
“我当时喊了误会。”
少女声音清冷，似乎对宁羡鱼的解释并不买账。
“这个……”宁羡鱼摸了摸下巴，斟酌着词句：“山鬼这种东西，老狡猾了，我怕你来骗，来偷袭我，那我只能先下手为强把它打死。”
宁羡鱼一脸理所当然的表情，重点突出了一个稳健。
“可我不是山鬼！”
少女的话逐渐变得多起来，宁羡鱼觉得这是个好兆头，于是他决定表现出自己的悔恨和无辜。
“所以我也没把你打死啊。”
宁羡鱼想了想，觉得一句话不够，显得自己很没诚意，正好少女似乎有和解的打算，那不如问问她的意见。
“我已经道歉了，你还想怎么样？”
可以，宁羡鱼觉得自己的应对很完美，既表达了歉意又询问了对方的意见，简直堪称人际交往的模范。
照这势头下去，等会自己去做系统任务的时候，这丫头应该会……拒绝。
正合我意。
“呵……”少女轻启唇角，露出一个略带讥讽的笑容。
“道歉？你说的道歉就是把我打晕，然后带到这个山洞里来？”
听出了少女话语中带着的刺儿，宁羡鱼心想这丫头果然还没消气，女人生气的时候一般都是不讲理的，那么这时候就应该顺着她的意思说。
宁羡鱼抬眼看了看山洞外，然后用诚恳的语气建议道：“那要不我把你丢出去淋雨？”
少女被噎得说不出话来，恨恨地瞪了他一眼，扭过头去不再说话。
宁羡鱼一脸的莫名其妙，这刚才不还聊得好好的吗，怎么突然间就谈崩了？
所以说到底是谁的问题……
宁羡鱼陷入沉思中，他又想起那只罪魁祸首的白虎山鬼，心里很气愤。
你说你一个山鬼，老老实实在那趴着等死不就好了吗？
非要给我惹麻烦，等下次再被我抓住，我可不会那么温柔了。
宁羡鱼打定主意，以后再看见那只老虎，一见面就给它来个滑铲，让它感受一下什么叫人间险恶。
少年正胡思乱想间，余光瞥见一旁沉默的少女正蹙起眉，小脸上的表情带着痛苦。
宁羡鱼有些心虚地扭过头，他当时是真的把少女当成了山鬼，所以下手可一点都没留情。
虽然隔着衣服看不见，但女孩后背的位置应该有一道青痕——这还是因为宁羡鱼用的是伞而不是剑。
见到少女皱眉，宁羡鱼心想自己的机会又来了，这次一定要把握好。
于是他开始脱衣服。
只见宁羡鱼脱去外面的白衣，再解开上衣的扣子，把手伸了进去……然后在少女戒备警惕的目光中，从里衣的兜里掏出个小药瓶。
“我知道你可能还在生气，要不先抹点药？这药我以前用过，对跌打损伤什么的很有效，都是干货。”
说着，宁羡鱼从小药瓶里倒出点粉末，确实很干，得兑点水才能用。
宁羡鱼把药瓶远远地抛过去，少女接住，倒是没有拒绝宁羡鱼的好意。
终于干了件人事，宁羡鱼觉得心情偷税。
一抬头看见少女接过药瓶之后，尝试了几下，然后便微微抿着唇，开始发呆。
宁羡鱼一看，马上就明白了少女的难处——青痕的位置在少女的背上，而那个地方，除了长臂猿，正常人应该没几个能自己够得到。
本着助人为乐的念头，宁羡鱼起身朝少女走过去，然后伸手向她腰间，试图去解缠在少女蛮腰上的束带。
“你，你干什么！”
少女瞪大了眼睛，虽然虚弱，但还是强撑着把宁羡鱼用力推开，身子往后缩去。
被推开，宁羡鱼也不生气，维持着温和的态度，只是有些疑惑。
“抹药啊，你们家抹药都不脱衣服的吗？”
有理有据，令人信服。
但少女并没有因为此而放松警惕，她咬着粉嫩的唇，试图用眼神把宁羡鱼分尸。
宁羡鱼想了想，恍然大悟。
也是啊，这大楚国虽说国力强盛，但民风并不如何开放，男女之间还是讲究一个授受不亲。
更别说两人相识不到半天，这但凡是个正经人家，都不可能愿意当面脱衣服。
宁羡鱼对此表示理解，大楚国的少女确实把清白看得很重要，所以他建议说道：“既然你不愿意脱衣服，那我就把手伸进去？”
“你！”
少女再也无法维持先前清冷的模样，回想起这些天来受的种种委屈，她开始像个泼妇一样骂人。
但似乎是因为家庭教养过好的原因，少女骂人的词汇并不丰富，翻来覆去也不过是无耻、流氓、小人……不过尔尔。
宁羡鱼听着无聊，甚至有些烦，所以他拍拍手把少女的注意力吸引过来，想让她知道自己有多么见识浅薄。
“不会吧不会吧，你连骂人都不会？”
“来来来，跟我学，***，****，*****……”
宁羡鱼张口就来。
少女的眼眸中一瞬间流露出震惊与困惑混杂的神色，脸上的表情十分复杂，柔润温软的红唇微张，半晌却说不出一个字来。
宁羡鱼也没有再继续刺激她，他回到火堆旁，看着少女复杂的神色，心里很满意。
这样的话，等会儿我做系统任务的时候，她肯定不会同意了吧？
很好，又成功排除了一次危险。
火堆依旧哔哩哔哩地烧着，洞里的气氛沉默而尴尬。
“你过来。”
跪坐在草堆上的少女突然说，用的是指使下人的语气，但宁羡鱼并不在意，只是疑惑地看过去。
“你……”少女咬着唇，清丽娇媚的小脸上满是屈辱的表情，“你过来帮我抹药。”
“哦。”宁羡鱼点点头，起身，“那你是自己脱还是我动手？”
“……”
少女没理宁羡鱼，只是默默回过身，留下一个看上去有些柔弱的背影。
从后面来吗……宁羡鱼点点头，心想这丫头还挺会玩。
毫无防备地走过去，宁羡鱼在她身后蹲下，正要动手时，却见少女猛地一个回身……
没回过来。
还差点扭到脖子。
宁羡鱼伸手按住了她的肩膀，手掌微微陷进少女胳膊上的软肉，轻而易举地就让她动弹不得。
少女的灵力还没怎么恢复，失了修为的她在宁羡鱼面前，并不比寻常弱女子强大多少。
而此时俊秀清逸的少年笑得像个反派，他绕到少女身前，伸手，有些粗糙的掌心在少女娇嫩的脸颊上轻轻摩挲。
“啧，你还真想打我啊？”
看着少年的脸慢慢贴近过来，少女强自镇定着，但眼神多少有些慌乱，直到宁羡鱼停下来，与她保持着一掌的距离。
“你想干……”
“我们结为道侣吧？”
宁羡鱼终于把话说出来了，然后长出一口气。
从被系统发布任务以来，他所有的言行，都是为了这一句而铺垫。
为了向她求爱……然后被拒绝。
没人会在生了一肚子气的情况下答应求爱，所以宁羡鱼在听到系统提示之后，就打算先行离开。
这已经算是羞辱了，宁羡鱼能预料到之后要发生的事，这丫头大概又要无耻无耻地骂自己。
倒不如早些离开，图个耳根清净。
然后，他见到少女突然笑了出来。
不得不说这是个很好看的姑娘，山洞中灯火昏暗，但少女一笑之间，明眸中媚意自生。
她说：“好。”
宁羡鱼点点头：“好，既然你不同意的话……”
“我说，好。”
“我知道我是有点强人所难，你大可以拒绝……”
“我们结为道侣吧。”
“你这丫头是不是有毛病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