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还活着吗?】

在震耳欲聋的榴弹爆炸声中,我下意识的闭上双眼并蜷缩起了身体,刹那之后,一个无比沉重的东西落到了我的身上,我原以为自己是被坍塌的天花板或是倒下的控制台给压住了,结果睁眼一看我才发现,压在我身上的居然是奥西里斯,神印为了在致命的爆炸中保护我,不惜舍弃了手中最后的王牌。

【这是通讯天线被炸坏了?】

压在我身上的AS一动不动,显然那两枚凌空爆炸的榴弹已经让神印失去了对奥西里斯的控制,我环顾四周,此时列车的驾驶室里已经燃起了大火,然而救命的消防系统却没有开始工作。

【可恶,那些家伙肯定是有备而来……】

普通的榴弹不可能引发这么剧烈的火势,那些冷铁党的王八蛋大概从一开始就没打算用正常的方式让火车停下。好消息是,扔榴弹的游骑兵和另一侧架着高射机枪的越野车现在都已经不在了,要逃离此地眼下就是最好的机会。

【一二三……起!】

稍微喘了口气后,我鼓足精神,用战斗躯体的蛮力强行抬起了身上三吨多重的装甲步兵。我才刚从那铁棺材下面爬出来,打扮得像炎翼天使一样的普罗米菲就再次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不愧是ADW,我刚刚还在想要怎么把你弄出来呢。”

“你把神印压制住了?”

看到超级AI这么清闲,我满脸好奇的接过了话头。

“它的本体**掉了吗?”

“没有,不过那已经不重要了~”

一边说,普罗米菲一边得意的看了看周围。

“虽然不知道那家伙为啥突然放弃了抵抗,但看这火势,它也没可能玩出什么新花样了。”

“别说得好像我们能置身事外一样。”

“安啦,火灾中百分之八十以上的死亡是烟气窒息致死,你我都不需要呼吸,想死也没那么容易。”

“但整个驾驶室和那些动力设备全都会被大火吞没,我宁愿在这葬身火海也不想被冷铁党抓住。”

“笨蛋,你忘了后面还有一个车头了?就算失去了这边提供的动力,列车也不会完全停下,到时只要切断后面的车厢,我们依然有机会冲出重围。”

“那我们要怎么回去?”

“找救兵咯,我已经联系了Cinderella。”

“在救兵过来之前,我们就这样干等着?”

“你想去重新启动那台铁棺材也行啊,但我劝你也别抱太大希望就是了。”

普罗米菲指的是倒在地板上的奥西里斯,此时那东西的背部已经在高性能燃剂的作用下烧了起来。

“你就不能启动消防系统给我争取一点时间?”

我指着烧起来的AS向面前的AI提出了疑问。

“启动不了啊,刚才我跟神印‘斗法’的时候,包括消防系统和武器系统在内的大部分车载系统都被施加了双重锁定。”

“说人话。”

“简单说就是所有系统都被上了两道锁,一道是我上的,一道是神印上的,要强行破解它上的锁也不是不行,但那要花很多时间。”

超级AI的意思很清楚,她现在无法像神印那样如臂使指的控制列车,而我担心的则是冷铁党,很显然,没有车厢上的那些固定武装,我们绝对撑不过他们接下来的攻击。

“你去哪?”

看到我起身往后方的主控室走去,普罗米菲的投影赶紧追了过来。

“我已经检查过了,车厢里没有别的备用机体。”

“我不是在找AS。”

“LV也没有。”

“我也不是在找LV,你应该知道我在找什么。”

“我只是想让你别做傻事。”

“是不是傻事我心里有数。”

不顾普罗米菲的劝阻,我重新回到了放置着胶囊容器的狭小的主控室,在跨过了几排还在冒烟的服务器后,我站到了那个装满了肉块一样的恶心有机物的容器跟前。

“事先说好啊,我不知道神印在哪里,也没有办法打开这些罐头,要我说,现在不如……”

不等普罗米菲把话说完,我抄起手边故障的服务器就朝容器砸了过去,胶囊容器的表面并不坚固,在我持续不断的猛击下,很快就爆出了一个拳头大小的缺口。

“你在干什么!就算要砸一般人也会先砸那个有人的容器吧!”

超级AI对我的行为大惑不解,我也没功夫跟她解释,从被砸坏的缺口处流出的有机物中夹杂了一些像是爪子和动物皮毛一样的东西,这再一次从侧面印证了我的猜测。

【果然是你吧,小贼猫……】

强忍着反胃的冲动,我伸出双手在那一团肉泥中摸索起来,没过一会就找到了我要找的东西——神印的“本体”,一块名为“辅助神经元的”的圆环状电子设备。根据我看过的机密档案,这东西原本就是GENC战斗躯体的一部分,它的主要作用是辅助宿体进行战术决策并且管理宿体体内的强谐粒子,然而这些对我来说都无所谓,就算没有这东西的辅助,我也一路战斗到了今天,我之所以要把它找出来只是因为它是贝斯特,那个不止一次救过我的命,跟我一起战斗过,一起哭过,一起笑过的傻女孩,哪怕几分钟之前它还在与我刀枪相向,我也绝不可能坐视它就这样灰飞烟灭。

【这么些年,你一个人一定过得很辛苦吧。】

我紧紧握着手上满是血水的电子设备,各种复杂的情感瞬间就涌上了我的心间,没有丝毫的犹豫,我将握着神经元的手伸向了自己的后颈,但在最后一刻,普罗米菲却操纵着一支机械臂死死的抓住了我举起的手腕。

“你疯了,死丫头?你想让神印复活!?”

“神印就是贝斯特,其实你早就知道了吧。”

“那又怎么样,我可不记得这是一个救援任务,况且就算你想救它,也没必要让它侵占你的身体。”

“我不只是在救它,我是在救所有人,你应该比我更清楚,解不开双重锁定,没有人能逃过冷铁党的追杀。”

“话虽如此,但这也太冒险了,谁都没法确定那家伙会不会帮忙,它要是想用你的战斗躯体逃走,我甚至都没有拦截它的手段。”

“不会的,我了解贝斯特,它一定会帮我的。”

“别说这种毫无根据的蠢话,退一万步说,就算它愿意帮你,也不代表它愿意帮助其他人。”

“如果真是那样,我会把身体的控制权抢回来,我可是资讯聚合体啊,才不会输给区区神经元。”

“不行,我不能让你冒这个险,这事关千万人的生死,我要尽我所能的保护人类!”

普罗米菲用异常严厉的语气这么说道,话已至此,我也没什么好多说的了。其实我心里又何尝不清楚一个贝斯特比不上成百上千万条无辜的生命?但我依然选择相信贝斯特,因为我坚信“善意”才是人与人之间最牢不可破的羁绊。

“抱歉了,普罗米菲。”

这么说着的我,强行睁开了机械臂的桎梏,义无反顾的将贝斯特放到了自己的后颈,在接触纳米皮肤的一刹那,圆环状的辅助神经元伸出了无数的针脚深深的刺进了战斗躯体的表皮,剧痛和强烈的眩晕感瞬间就将我击倒在地,等我缓过神来的时候,我发现自己已经置身于神秘莫测的“内部架构区”之中了。

【花海……都已经凋谢了么。】

目力所及,到处都是枯萎的植被和干裂的土地,天空中阴云密布,不时还会有雷电劈下,这派令人皱眉的凋败景象与我记忆中的繁花似锦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但也在某种程度上形象的表明了我现在的心境。

【那颗树……见鬼。】

我抬头向远处望去,结果正好看到原野中央的巨树被雷电劈中的一幕,被劈中的枝干很快就燃起了熊熊大火,等我以最快的速度来到树下时,整个树冠都已经笼罩在骇人的烈焰之中了。

【贝斯特……】

借着火光的映射,我在燃烧的树下看到了熟悉的身影,此时的贝斯特,正抱着脸蹲坐在地伤心的哭泣,它全身的衣装破破烂烂的,身上也有不少烧焦的痕迹,那副狼狈的样子看起来就好像刚刚才从火海中死里逃生。

“贝斯特!”

我开口叫了对方一句,但没有得到回应,眼看上方被烧焦的树干随时都会坠落,情急之下,我大步上前,一把就将还在啜泣的少女护在了怀里。

“危险,贝斯特!赶紧跟我离开这里!”

“……”

“贝斯特?”

“……”

无论我怎么呼唤,少女都没有做出回应,在将她小心的抱到了安全地带后,我蹲坐下来,轻轻的拨开了她遮着面颊的双手。

“贝斯特,你不认识我了么?我是格林啊。”

“……格林?”

听到我的自我介绍,少女总算是有了些许的反应,只不过她溢满泪水的双眼非常无神,似乎不太理解“格林”这个词到底代表了什么意思。

“对,格林,你还记得我么,贝斯特?”

“……贝斯特?”

“你连自己的名字都不记得了么?”

“咱是……贝斯特?”

少女目光呆滞,完全无法理解我口中的话语,此时我是多么想掏出什么信物来唤醒她的记忆啊,但可惜贝斯特什么也没有留给我,我对她的了解实在是太少了,我甚至都不知道她到底喜欢什么,又到底来自何方。

“走吧,贝斯特……这里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不,咱不走。”

“听话,我会带你去一个……去一个你不用再流泪的地方。”

“不要……咱要在这里等主人回来,主人他马上就会回来了。”

泪眼婆娑的贝斯特意外的固执,在轻轻的推开了我后,她重新抱着头跪在地上哭了起来,在接下来的几分钟里,任凭我怎么表明身份,怎么诉说过去的故事,她都不相信我就是她朝思暮想的“主人”,即使我用蛮力强行把她拽走,她也会突然消失并再次出现在火光四溢的树下。

【可恶,现在要如何是好!】

随着时间的推移,火势越来越大,眼看巨树周围的花田也接二连三的陷入了火海,我急得紧紧揪住了自己的头发。

【到底要怎样贝斯特才肯听我的话呢,如果她的使命是侍奉所谓的‘主人’,那么……】

看着眼前冲天的烈焰,我的脑袋里突然蹦出了一个疯狂的想法,如果在现实世界,我是肯定不会犯这种傻的,但这里是内部架构区,有些风险确实值得一冒。

“看好了,贝斯特!”

一边朝地上的少女喊话,我一边步履坚定的走进了火场,然而还没等我的双足真的踏进危险区域,我已经被衣衫褴褛的小姑娘飞身扑倒到了一旁。

“……为什么,你会崩解的。”

“就算是死我也要把你带出去。”

“咱哪也不去……咱要等主人回来。”

“我就是你的主人,为什么你还不明白?”

“主人……不,你不是。”

“我就是,你或许已经把我忘了,但你的身体还清清楚楚的记得,不然你刚刚就不会救我了,快想起来吧,贝斯特!我们不是说好了要做全宇宙最好的拍档吗?你不是说过会一直一直把我记在心里吗?”

“咱……咱……”

在我强烈的言语攻势下,贝斯特有了明显的动摇,但她的双眼依然空洞无神,就好像当年她处于自我修复状态时所呈现的那样。

“……我懂了,你的记忆……你过去的记忆已经被彻底清除掉了吧。”

盯着神情恍惚的贝斯特,我咬着牙一字一顿的如此说道。

“AID那些狗娘养的已经把你完全格式化成初始状态了,所以你才会认不出我,也记不起自己曾经说过的话,更不记得我们之间发生过的故事……是这样没错吧?”

“……”

对于我的质问,贝斯特沉默以对,但问题的答案其实早就已经明白无误的写在了她的脸上。愤怒,不甘,无力,我的心中瞬间便五味杂陈,或许失去的东西再也无法寻回,但我有一种强烈的冲动,我认为我和贝斯特的故事不能、不该也不会在这里结束。

“用不着难过,傻丫头,过去的事情不记得了也没关系。”

抚摸着少女的满是泪痕的脸庞,我突然悟出了一个我早就该悟出的道理。

“比起过去,更重要的是当下和未来,记忆没有了又算得了什么,只要从现在开始创造新的回忆就好了呀。”

“新的……回忆?”

“没错,新的回忆。”

一边说,我一边我慢慢的从地上坐了起来。

“今后我们会遇到许多人,遭遇许多挑战,经历许多冒险,会受伤,会痛苦,会笑,会骂,会尝尽世间的酸甜苦辣,但最重要的是,我们将不再是孤独的个体,我们会拥有彼此,不是以主仆之名,而是以友人和拍档的身份。”

说完,我笑着朝贝斯特伸出了手,手心中握着的是一朵我刚刚从花田里摘取的还没彻底枯萎的白花。

“所以,你能接受我么?贝斯特……不,你已经不是贝斯特了,所以我要怎么称呼你呢,我的可爱的心之友?”

“咱……咱叫……”

犹豫了许久后,贝斯特轻启朱唇,幽幽的发出了几个含糊不清的音符,只可惜还没等少女把话说完,我就在一阵剧烈的痉挛中“重新”睁开了眼睛。

“哇,普罗米菲,你在搞什么!”

刚一睁眼我就感受到了异状,看着在现实世界里快被绑成了粽子的自己,我不满的朝面前的AI天使提出了抗议。

“明知故问,不把你绑起来,你要是逃走了怎么办?”

“我才不会逃!话说你干嘛要用电线来绑啊,还在漏电啊喂!”

“电死你个不听话的小王八蛋!不给你点刺激,鬼知道你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

“我晕了很久么……”

“没多久,也就五六分钟吧,驾驶室都快烧光了,我们现在想出去都出不去。”

“天呐……Cinderella呢?她还没有过来?”

“冷铁党的攻势很猛烈,那丫头一时半会应该过不来了。”

“不行,我们不能坐以待毙,快把我松开。”

“你叫我松我就松啊,我连你是谁都不知道。”

“见鬼了,我还能是谁?”

“这我可说不好,让我考考你,希鲁·格林是不是处男?他最喜欢的女人是什么类型的?”

“……你这都什么鬼问题!”

“哈,答不上来了吧!别以为随便摆出一张蠢脸就能糊弄得了我!”

“你才满脸蠢相!快把我放开!”

“先回答问题!”

“去死啦!”

即使明知对方的行为有其合理性,我还是被普罗米菲的恶意气得七窍生烟,我环顾身边,想找个趁手的工具解开身上的枷锁,结果却没想到眼前的世界已经变得与我昏迷之前有些不一样了。

【数据库……重新上线了么?】

所有被我注视的东西都被“高亮”,并且像贴标签一样的“贴”上了各式各样简单的参数说明,这种奇异的感觉很难用言语来形容,还好我很久之前就体验过这个“数据库”的厉害,所以很快我就习惯了如何在一个“数据化”的世界里提取自己想要的信息。

【对了,既然数据库上限了,那梅蒂斯指环应该也可以使用了吧、】

我试探性的看向面前的机械臂,想象着用它解开电线的情景,果不其然,半秒之后,那东西动了起来,不过还没等机械臂完成工作,普罗米菲就重新夺回了它的控制权。

“尽耍小聪明!我看你是又想挨电……等一下,我不是重设了防火墙吗,为什么你还在入侵火车的控制系统?”

“不是入侵,我只是在解除各个子系统的锁定状态,好了,你可以启动消防设备了。”

这么说着的我,稍微使了点劲就轻松的挣脱了剩下的线缆,有了神经元之后,我的精神状态,思考速度和躯体出力都得到了明显的改善,这很有可能是我体内的强谐粒子得到了优化配置的结果。

【谢了,丫头……是时候让我们的冒险故事翻开新的一页了。】

我在心中默默的向自己的“新朋友”表达了谢意,随后立马起身冲向了前方消防粉末正如雪片般落下的火车驾驶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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