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若一心逃跑,我没把握能抓住你”,叶凌尘看向空中的白发少年,神色不变,“但你自己送上门来,那就只好死在这里了。”
他说这话时声音沉稳,神情自信,手上的血洞慢慢愈合,眼神示意之下,虎子就捏碎玉筒,将山下的新星盟与众多正道高手调集上山。
云初阳本是未想此时过来,但打完雀牌,在船上左右无事,突然见得那山上通天白塔,剑意傲然,忍不住心里发痒,未和几女打召唤,便托身大风中,潜入进来想看个究竟,却不料正撞见叶凌尘一手伸向武芊芊。
云初阳不需想也知道武芊芊是为何而来,心下感动,也顾不得隐藏,便直接一剑丢了出去,干脆就显出身形来。
武芊芊与他只见过寥寥数面,却有很深的羁绊,武芊芊的安好,是他扭转世界线的生的证据。而武芊芊为了他的名声反复奔走,其中辛苦奔波,却从未与他说过。
有些友情就是奇怪的很,甚至连当事人也不知是怎样来的。
云初阳未考虑过那么多,但人不负他,他又怎能负人?
照耀千古者,唯义气二字而已。
云初阳的朋友本不多,武芊芊算一个,而为了一个真正是朋友的朋友,无论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是都值得的。
白发少年心中一念,流星疾驰,带着他消失在空中,下一刻,已拦在武芊芊的身前。
云初阳环顾四周,见江湖豪杰大半都在场了,他长啸一声,大笑道:“众位豪聚于此,皆为云某而来。此刻我既来了,那便有一个算一个,云某通通奉陪到底!”
豪气干云,白发飞扬,竟一时令众人心神驰往,忘了这是即将面对的敌人。
“顾公子,你先松开我”,武芊芊面色微红,小声提醒自方才起就一直抱着她腿不放的顾白。
“额”,顾白反应过来,讪讪一笑,“得罪得罪”,转头一望,却见自家书童也不知何时来了身旁,一脸看人渣的表情望着他。
“你的剑,很好”,云初阳转头和武芊芊打过招呼,对顾白笑道,“你且去休息吧,待今日事了,再与兄台一较高下。”
顾白被武芊芊和书童搀扶着下场,心中暗叹,终究还是没有帮上芊芊姑娘的忙,他偷眼去瞧,见她笑容温润,眉眼间却不见了忧愁,不由奇怪问道:“芊芊姑娘,为何而笑?”
武芊芊猜出他心里所想,温婉笑着说:“这些日子来,我一直忧心,但无论事情怎样发展,此刻终于可以静静看着结果了。”
“若是云公子度不过此关呢?”,顾白忍不住追问一句,而后又觉得这话有些过于残忍了,心中暗骂自己愚蠢。
“尽我所能就是了”,武芊芊目光从容,“我能做得不多,只要当好他的朋友就足够了。”
“他能活着就好,若是活不了了,我便替他做好后事。”
她突然神色黯淡了一下,似是回想起了一些往事。
世事如长河,人不过其中的一只鱼罢了,挣不脱宿命,逃不开别离,但只有一点不能放弃,那就是永远保持向上跳出河面的精神与勇气。
武芊芊知道很多事情都不能勉强,无法因她而改变什么,但她不会气馁,做好自己该做的事情,就足够了。
她突然又冒出来一句:“顾公子,我总觉得你会和云公子变成很好的朋友呢。”
顾白一怔,轻笑出声:“江湖上人人喊打的一对好朋友,倒也是不错。”
在二人嘀咕间,新星盟与一众正道高手都已调集上了山,将这观景平台围了里三层,外三层,水泄不通。
众人目光却都放在了擂台之上,一黑一白对立的二人。
“我很好奇,你究竟有何依仗”,叶凌尘负手而立,“不得不承认,你是至今为止唯一让我猜不透的人。”
“废话少说”,云初阳无所谓地一笑,流星剑在日照下闪着寒光,“你们是一个个来,还是一起上?”
叶凌尘轻轻摇头:“我调集人手上山,只是怕你逃了而已。对付你,我一人足矣。”
他心中暗忖,自己到底是主角,凭什么打不过反派呢?你云初阳天资纵横,我叶凌尘又何尝少了机缘?
叶凌尘站得笔直,突然小声说了句没人听得懂的话:“若是事事都靠些阴谋算计,不是读者想看的主角,所以今日,我要堂堂正正地败你。”
云初阳却听懂了,所以他突然明白,叶凌尘已经今非昔比了。
机缘秘宝,他不放在眼里,但叶凌尘心境的变化,使他心中升起了警铃。
剑的精义在于诚,唯有诚心正义,才能到达剑的巅峰。心不诚的人,根本不足以论剑。
是以他之前并不把叶凌尘放在眼里。
但叶凌尘此刻却有什么不一样了,他不诚于人,但变得诚于剑了,而这种人,往往是最可怕的。
云初阳收起笑脸,心中升起了杀意,剑斜指地,淡淡开口道:“多说无益,你且拔剑吧。”
叶凌尘也不再言语,将剑指向云初阳,从身上流露出一股宗师气度来。
此刻观景台上人头拥挤,却均是大气也不敢出,唯能听到山下渭水流淌而过的声音,伴着几声大雁的叫声,气氛陡地肃杀起来。
黑衣与白衣持剑对立,两人身形相仿,但一人平凡沉稳,一人英俊邪魅,一人是武林正道之魁首,一人是连魔通妖的恶犯。
纯黑与纯白间,大战一触即发,仿佛一场命中注定的对决。
……
山脚下,两个守门的新星盟弟子面带疑惑:“你真是叶盟主的师妹?”
“我自然是”,裴白月心中焦急,从戒指中掏出一块三清道门的牌子来,“快些让我们上去,耽误了大事你可承担不起。”
“好吧”,那人查了查牌子,点点头,将三女放了进去。
裴白月等人本在船上准备食物,一出舱门却发现云初阳不见了踪影,又见得远处那正道大军纷纷向山上调集,哪里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
她们来不及考虑,当下便也往那群侠会召开的地方赶去,此时几人无心说话,心中坠坠,仿佛走在钢丝上一般,既焦急却又不敢乱了分寸。
正往山上赶去时,却见两个女子向山下而来,裴白月眼尖,已认出了来人正是那晚见过的公主和她的丫鬟。
“公主”,裴白月赶了两步,直接问道,“二位可在山上见到云初阳了?”
公主笑着点点头:“不错,此刻他已要和叶凌尘打起来了。”
几人闻言,对视一眼,匆匆道谢后便直接往山上去了。
公主眼望着她们身形消失,眼神稍黯,轻轻叹了口气:“喜欢他的女子这般多,倒也不缺我一个。”
“哎”,女孩怒其不争,“这种时候,你正应该待在山上,关键时候出场帮他一回,这样才能耍好感度啊。”
“我下山就是去帮他的”,她绝美的面色上流露出苦涩的笑容,“况且这也是大周皇的吩咐。”
女孩怜惜地望了她一眼,不再言语。
……
无风,无雨,冬日的宜田城,突然一片反常的闷热。
裴白月向山上而去,心中总有种不安的感觉挥之不去,像是冥冥中的预感,好像要有极为不妙的事情发生。
她心中跳得厉害,眼见那观景平台离得近了,脚步却软得不行,浑身像失去了力气。
日头很毒,晒在皮肤上,有些隐隐的痛,却远远及不上此刻内心的焦灼。
上一世,她曾含笑死在了他的面前。
反抗命运,会是命运的一部分么?
这重写的初相遇,又能否逃开注定的恨别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