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大雨倾盆。
暴雨落在路边的樟树上，树叶被拍打的发出沙沙响声，空气透着几分阴冷，狂风袭来，林染扣上了一颗纽扣，低头看着黑色的猫猫。
猫猫已经吃完了他买的五块麦当当鸡块，长着倒刺的柔软舌头舔.舐他掌心，痒痒的。
他伸出另一只手揉了揉她的脑袋。
“你是无家可归的小猫咪吗？”他轻声问。
她缓缓的抬起头，金色的眼瞳里仿佛闪烁着微光，像是要仔仔细细的端详他，这只猫的眼睛里仿佛浮现出人类的神情，困惑与茫然，还有几分像是故人相见的喜悦。
“真可怜。”
他站起身，撑开刚才从麦当当借的共享雨伞，撑在头顶，雨水顺着伞面流淌下来，这片暴雨里空无一人。
猫猫窜到了他的伞下，柔软的爪爪肉垫踩在水里。
“猫就不要过马路了，小心被泥头车创死。”他淡淡的念了一句，只是眸子里这次收敛了温柔，多了几分威胁般的口气，猫的尾巴竖起来，有些炸毛。
“想跟我回家？”他问。
猫猫喵呜了一声，原本骄傲的姿态又变成了轻轻摇晃尾巴。
林染蹲下来，让她能看见自己的脸，唇角仿佛有几分若有若无的笑意，“你说，流浪猫会羡慕宠物猫吗？”
猫当然没法回答他，猫不会说话。
“跟着我的话，以后你就没有自由了。”他的声音仿佛带着几分嘲讽，可猫猫还在朝着他摇尾巴，看上去楚楚可怜，温柔乖顺的样子。
林染低声喃喃，“流浪猫都比较脏的，你太干净了，捡回家，以后说不定会有很多麻烦。”
猫往后退了一步，这是她的骄傲。
如果你不想给我撑伞，那我自己淋雨就好。
“但如果你会变成猫娘的话，说不定还不错。”
林染抓住了她的后颈，从兜里掏出纸巾擦了擦她粉色肉垫上的水渍，让她站在了自己的肩膀上，撑着伞，慢慢悠悠的穿越这片大雨，回家。
猫猫喵呜了一声，却不再抗议。
………………………………
林染的家住在旧城区，这一片比较荒芜，算是几栋烂尾楼。
这些年能力者的增长越来越快，这一片城区出现过几次能力者犯罪的事件，所以这里的房租很便宜，便宜的不像话，他家住在四楼，到了楼层里以后，他收起了伞，黑猫倒是很安分的靠在他肩膀，没打算离开，也没有对他有什么不满。
林染走楼梯上去的，这栋老楼也只有楼梯，拿出钥匙打开门，换了鞋子，客厅里空空荡荡的，连个电视都没有，简单朴素。
他抱着猫走到自己的房间里面，家里一共有两个房间，但他一个人住，已经一个人住了十几年了。
给热水壶接上水，打开泡面，等水面开始沸腾起泡泡，倒进去泡三分钟，可以吃了。
林染打开电脑，随便找了个动漫，一边看着一边解决了晚餐，窗户外面还在下着大雨，他稍微开了一点点窗，有几滴雨偶尔飘落进来。
已经是凌晨了，城市里该睡的人睡了，该下班的也快下班了，末班的公交也该停了。
林染打开窗子又点了颗烟，猫猫喵呜了一声表示对他的不满。
然而也只能表示不满而已。
屋子里倒是没弥漫多少烟气，林染一般不会在床边抽烟，以前一不小心把床单烧起来过。
一个人的好处是永远不孤单，孤单是经历过集体喧嚣凑过热闹见过所谓的明亮美好，才会衍生出来的东西。
他搬了把椅子在窗台边坐下，看着外面的暴雨，电闪雷鸣，云层阴霾，看不见一点的光线，老旧的城区像是黑暗的世界。
肋骨还在隐隐作痛，今天一个不注意被对方打了一拳，还好他出手够快，先给他一拳让他倒在了地上。
林染是个孤儿。
小时候他还有朋友，几个孤儿院的朋友和他关系都还算不错，但大家都是问题儿童，后来孤儿院失火烧毁了，几个朋友都没人收养，各奔东西。
他被福利机构赞助继续念书，念到了高三，然后意料之中的落榜，就没再怎么出门了，大多数时间窝在家里看看视频，玩玩游戏，没钱花了出去打打拳，之前练过一段时间的散打，这半年来运气一直不错，没遇到特别厉害的，没输过。
毕竟他年轻，有的是力气。
一颗烟抽完，烟头被丢在了已经塞满的烟灰缸里，林染看了一下自己的屋子，桌上凌乱一堆，地上有些纸制的垃圾，还随便丢了几本书，墙壁斑驳灰白，没有照片没有装饰。
好像是有点乱。
他挠了挠头，却懒得再收拾，躺在了床上，朝着捡回来的猫猫招手，猫猫就缩在角落边，却不往他的身边凑。
“别想了，明天再去给你买猫粮猫砂，养只猫很贵的，你要是嫌弃我的话，那就别留在这了。”
猫猫还是乖乖的凑了过来，到他的怀里躺下。
林染拉了拉被子，盖在了他的身上，闭上了眼睛。
…………………………
半夜。
猫咬了他手指一口。
林染醒转过来，手捏住了猫猫的脖颈，猫猫一动不敢动，像是做错事情了被发现的孩子，林染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你再敢咬我一口，我就把你送给别人收养。”
好像听上去是个很不错的提议。
但是猫猫却开始摇头，喵呜，诉说着委屈，不要，知道错了的情绪。
于是林染把她塞回了被子里。
“睡觉。”
这下猫猫不敢再有任何的动作，过了一会儿，她从被子里钻出来，跳到了窗台边，看了一整夜的暴雨，毛茸茸的尾巴轻轻摇晃。
………………………………
清晨。
林染伸了个懒腰，外面天气不错，阳光晴朗明媚，暴雨过后的清晨，空气清新，猫一下子扑到了他的胸口，林染去打开窗户，让屋子里多了些新鲜空气。
然后他开了个水果罐头，仰起头一口喝完。
林染不挑食，准确来说是有点厌食，什么能填饱肚子他就吃什么，这个习惯这么多年来从来没变过。
“走吧，带你去买猫粮，你自己看看吃哪种口味的。”
猫猫蹭了蹭他的脸。
“别想，我不会给你做饭的，我也不会做饭，你也不能吃饭，你只能吃猫粮，啊……真烦死了，还要给你铲屎。”
他这么碎碎念着，抓着床边的衣服，随便套了件白色的T桖和牛仔裤，简单洗漱了一下，黑猫就趴在他的肩膀上，一动不动的。
其实它这样子还蛮可爱的，肥嘟嘟的，小脸胖乎乎的，阳光落在它的毛发上，折射着微蓝的颜色。
旧城区没什么人，倒是有一家宠物店，林染带它到来那儿，宠物店老板是个温婉的女人，给猫试了好几种猫粮，最后它选了一种，两百块三斤……林染心很痛。
林染买了三斤回家，还买了猫砂，猫砂盆，至于逗猫的玩具还是算了，林染估计它也不需要逗，流浪猫嘛，逗什么啊，能活着就不错了。
回家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他在楼下吃了一碗面，猫猫看着他吃，回家，上楼，林染又躺在了床上，好像这趟出门就已经付出了他所有的力气。
猫猫开始吃猫粮，吃的倒是津津有味。
这一幕很有趣。
林染忽然想到了什么，打开了柜子，从柜子底下翻出一张有些泛黄的老照片。
那是十二年前，在孤儿院的一张合照。
两个男孩，三个女孩，他是最左边的那个男孩，看上去很瘦弱，眼神很灰暗，但这并不奇怪，因为那几个孩子，眼神都很昏暗，准确来说，是有些阴森。
老照片的色调泛黄，背景是在福利院门口，夕阳落下的光彩，一个女人站在五个孩子后面，笑容温婉而优雅，只是照片仿佛模糊了一般，看不清她的脸。
吃猫粮的猫猫楞在那里，不再去吃那几颗猫粮，像是魔怔了一般的跑过来，跑到了他的面前，看着他手上的那张老照片，一直在喵呜喵呜，不知道说着些什么。
林染低下头看她一眼。
“你想知道这张照片的故事吗？”
猫猫开始流泪。
“我小时候在孤儿院长大，那时候我们照片上的几个孩子关系都不错，后来孤儿院失火，所有孩子各奔东西，偶尔也有联系，只是后面慢慢的感情淡了，就再也没有任何联系了。”
“这么多年我一直都是孤孤单单一个人，没有人来找我，我也不想再见他们。”
“这张照片还存在，或许是因为我心里总有些念想吧。”
“但过去的总要过去的。”
林染又拿出了他的打火机，点燃了那张老照片，塑料燃烧的味道有些难闻，弥漫在房间里，飘出窗户外，他点了支烟，可猫猫朝着他扑过来，像是想要扑灭那张照片上的火焰。
即便她粉色的肉垫已经烫到了。
她还在努力伸手，想扑灭那张照片上的火焰，可却被林染抓住了后颈，丢了出去，她再扑过来的时候，那张照片已经燃烧成了一堆灰烬。
“你在想什么呢？”
“你只是一只猫猫，猫猫不要玩火，人也不要玩，我很早的时候劝过一个人，劝她不要再玩火啦，收手吧，我可以陪她走完这一生，可她不愿意听我的话。”
“真可惜。”
“然后她变成了一只猫。”
“你说……这好笑不好笑？”
林染轻轻揉了揉猫猫的脑袋，却不愿意替她擦掉眼眶的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