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斗已经快接近尾声,双方的体能和精力都已经快抵达极限,下一次交锋能决定胜负的就是谁能不失误出错。

勇者感受着自己粗短且沉重的鼻息呼出的热气拍打在头盔内衬上散发出的湿热,他一边习惯性挥了挥那把精铁铸成的双手巨剑,通过沉重的手感来判断应该使出多大的力道,另一边则是不停地踱着步子伺机寻找着对方的弱点。

与勇者那尽管显得吃力却神态轻松的样子截然不同的是,此刻的魔族先锋大将如临大敌般用它那堆复眼死死地盯着勇者的身影,稍怕一不注意剑刃便落在了它的头上。

它注意到勇者开始稍微弓起身躯,重心下沉,这是准备进攻的前奏。

勇者看着魔族大将四只手拿着各式武器颤颤地对着自己,不由得暗自勾起嘴角,他突然大踏步地往地面一跺,脚下的尘土被溅得飞扬起来。

大将被这预料之中的动作勾得不由绷起神经,做好了防御反击的准备,然而与勇者之前相比略显缓慢的这次攻击,却让它突然心神一颤。

“有诈!”大将心头一紧,左边肌肉习惯性地在背后皮肤上的毫毛感受到刀刃带来的空气震动时拉扯起来。

大将背后突然闪出一道身影如鬼魅般,手中的利剑直指它的心腹。

然而得益于之前提前的预警,大将略微倾斜的背甲将这次的偷袭弹开了,刀刃只在它的甲壳上留下一道浅浅的划痕。

它愤怒地挥舞着钉锤一锤将偷袭的刺客击中,刺客裹着他的黑色斗篷像一枚披着床单的炮弹一般飞了出去,重重地砸在地面,转瞬便毫无生气。

后面的威胁暂且解除了,然而正面勇者挺举着双手重剑却也随之而至。

空气中的震动吓得大将浑身的毫毛倒竖,但他已经来不及调整身形。

“刺啦”、“嘭”,几乎分不清先后的剑刃入肉声和盔甲碰撞声如期而至。

大将看着插入自己胸口的巨剑,面色狰狞着准备趁着最后一口气挥舞着武器打向自己面前的勇者。

勇者一招刺击得手,也毫不犹豫,双手握着剑柄如插钥匙般一旋,随后用下力道推提着巨剑往前压过去。

大将被这一旋刺得生疼,身体开始失力,挥舞到一半的武器也绵软无力地垂下,随后在勇者的推压中终于支撑不住轰然倒地,掀起一阵尘土。

勇者拄着还插在大将胸口的双手巨剑,大口地喘息着,一把将头盔拔起丢下,额头上的汗水随即便顺着他的脸颊滴落在地面上,与大将胸口上狰狞的伤痕涌出的血水混杂在了一起。

勇者屹立于魔族先锋大将的尸体之上,尽管此刻的勇者浑身狼狈,盔甲上也沾满了粘稠的黑血,看起来像是浴血重生般的怪物一样,但那把插在大将胸口的的双手巨剑依然表明他才是此次战斗的胜利者。

勇者以左脚踏在大将的尸体上作为支撑,双手用力,缓慢且沉稳地将巨剑从胸腔里拔出。

巨剑犹如从没有润滑过的皮革剑鞘中拔出一样,带出的黑血泼洒在已经染成暗黑的土地上,慢慢侵染开来。

他单手高举着巨剑,这个帅气的胜利姿势是他琢磨了许久以后想出的招牌,每次战斗结束时总能引来不少同伴的振臂高呼。

然而,这次却并没有引来任何人的喝彩。勇者环视周围,觉得这次的战斗只能用惨胜来形容。

不计其数的帝国具装士兵和魔族先锋的尸体堆叠着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不少血肉模糊的残肢断臂已难以寻找到本应归属的身体。

每一个被杀死的魔族士兵的身边总有两三个帝国士兵的尸体陪葬,他们扭打着倒在一块,血液浸透了他们身下的土地,暗深色的土地与他们略显暗淡的银色盔甲形成了鲜明对比。而每座尸堆中央的魔族先锋的尸体上则无一不是遍布着刀剑撕裂的创口,偶有一两杆长矛穿透了尸体,斜歪着立在半空,矛头下被血液浸染后的三角旗无力地随风飘动着。

他回头注视着为他的胜利做出牺牲的那名刺客的尸体,虽然尚且还有人形,但钉锤的力道已经砸塌了他的胸腔,整个人仿佛很冷而耸肩缩着脖子睡在地上一动不动。

勇者神情严肃,走近那位刺客身旁,站立得笔直,向他行了一个标准的帝国军礼,同时也在心中默默感谢了这位不知名战士的付出,不是他的这波偷袭,今天他很难如此轻易地击杀魔族先锋大将。

勇者显得如此轻松其实是有原因的,并非是他对魔族的先锋大将有着绝对的碾压态势,而是作为一个被选召而来的异世界之人,他拥有着曜日女神的赐福,可以保持肉身不灭,无数次地从死亡中复活。

他并不惧怕在这次的决斗中牺牲,这种向死而生如同游戏里极限压榨dps的战斗态度,已经为他获得无数的荣誉和称号,但他的脚步绝不就此而止,他的终极目标是进军北方雷霆领的赤焰堡垒,击败藏身于此的已被重创的邪恶魔王,拯救整个世界。

勇者向北望着弥漫的黄沙风暴中漂浮不定的阴影,他眉头紧锁着,仿佛一眼便能看到赤焰堡垒下喷涌的地狱岩浆,又低头看着自己戴着已经起皱掉皮的手套的双手,上面沾满了敌人的鲜血,暗自轻松的同时也不禁感到一阵迷茫,作为一个从蓝星征召而来的现代人,这三年来他反复死亡反复重生,无数次的陷入死境后在濒死的痛苦中茫然地复活于王都圣教堂的地下室里,为所谓的布雷塔帝国以及他们所信奉的裁定神教征战四方,而这一切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起初他还能带着新奇的态度以一种玩游戏的心态乐在其中,而在无数次阵亡以后他开始质疑起自己的行动力,因为至今裁定神教也未曾告知过自己如何回到以前的世界当中。

逐渐飘散的思绪被身后一阵暖意所吸引,勇者回过神来,看着身后亮起的淡淡光芒,是神职者常用的恢复法术,于是不禁朝着从远处赶来的圣女发出由衷的微笑。

圣女雅纳看起来也略显狼狈,一身藏蓝色的修道服上沾染了不少尘土,也有不少地方破开了洞,露出了光亮洁白的皮肤,饱含的**撑起衣裙,使得上半身曲线格外醒目,看起来令人悠然心动。

“这一次,”雅纳缓缓走近,随后并肩站在勇者身旁,她望着周身的惨象,轻蹙着秀眉,打理起凌乱的发丝,一边喘息着一边说到,“看来女神依然眷顾着我们。”

勇者没有再回头看她,不知何时也收起了微笑,他的视线依然注视着刚才那名刺客倒伏在尘土中的身影,只是默然地点了点头说到:“只要有你在,我不会容忍自己失败的。”

圣女雅纳听了这话,面色微红略感欣喜,低着头仿佛思索着什么,正欲开口,却被勇者打断:“我肉身不灭,死后可以重生,但你不一样,我答应过教宗大人,要把你活着带回王都。”

雅纳听罢楞楞地低头不语,气氛陷入一种尴尬的沉闷当中,随后也不知过了多久,雅纳索性压下心中的情感,转而发出了一声无声叹息,她忽然感觉自己与勇者的距离被拉远了。

“席洛瑞,”圣女开口呼唤着勇者的名字,她向前一步站定在勇者的面前,眼神中充满了坚毅,“我已经不是小姑娘了,作为圣女,我清楚来到战场上应担负的责任和后果,但我绝不退缩!”

席洛伊看着眼前少女坚定的神情和丝毫没有玩笑的态度,情不自禁地微笑起来,伸出手想要摸摸她的头,然而手伸在半空中时才想起自己手套上沾染了不少魔族的鲜血,最终还是作罢,只是无奈地挥了挥手。

雅纳看着席洛瑞那习惯性的动作被强行打断,悄悄地捂着嘴低声笑起来。

尽管战斗刚刚结束,一身的伤痛与疲惫也随之而来,但席洛瑞望着她那明眸皓齿,眉眼间笑起来有如弯月,仍觉得自己的内心仿佛获得了治愈一般,不由得感觉一阵轻松,心想着就由她笑去吧。

他杵着巨剑,低头轻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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