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雍王为何主动留在京师,李初九并不在意。朝堂风云、尔虞我诈的事情,他是没什么兴趣的。他在意的,是这样一个身份不简单的拥有实权的王爷,即便是远离了她的封地,也绝对不容小觑。以安平侯这么一个小小的降臣侯爵,如何能跟雍王攀得上关系的?
要知道,世人都瞧不起叛徒。像安平侯这样一个降臣,即便是侯爵,在京中的地位,也远不及如徐阳那般的七品御史。堂堂雍王,也绝不应该降了身份结交安平侯。
李初九百思不得其解。
将安平侯留下的醉八仙喝完了,李初九又看了一眼定军河上的风光,见时候不早,便起身下楼。
什么千杯不醉,就是吹牛。到底是喝了太多,坐在那里的时候,倒也不觉得有什么。走起路来,便有些晃晃悠悠了。再加上身子原本虚弱,下楼的时候,好几次险些跌倒。甚至还差点儿撞上两个刚好上楼的漂亮异女。
隐约间好像听到其中一个异女骂了一句“蠢货”的,李初九也懒得计较。毕竟差点儿撞了人,被骂一句,也是活该。
出了望月楼,李初九哼着小曲儿,沿着定军河畔不急不缓的走着。
日头太毒了,又是郊外所在,路上难得看到人影。河面上吹来的风,好似一股股热浪。仔细看去,甚至能看到地表上蒸腾的热气。身上的棉麻衣服又太厚实,穿在身上极不舒服。李初九有些怀念裤衩背心儿吹空调的日子了。
抹了一把额头的汗,实在是有些受不了。李初九正打算寻个阴凉处休息会儿,却忽见迎面走来几人。为首之人,倒是熟人。
安平侯去而复返,除了那异女仆人,还带了四个虎背熊腰的壮汉。那俊俏小脸上阴沉沉的笑,明显是来者不善呐。
李初九没吱声,眯着眼睛看着安平侯。
“小子,你可知我真实身份?”安平侯冷声问李初九。
李初九忍不住一笑,看这架势,是要摊牌了啊。“安平侯啊,咋了?”
安平侯一愣,恼羞成怒,再加上酒劲未散,脸红的跟柿子似的。“混账东西!原来你早知我身份!竟还骗我酒喝!当真气死老子了!”说罢,一摆手,“给我打!”
她身后,四个壮汉冲了过来。
李初九瞳孔一收,紧攥了一下拳头,又眉头一蹙,暗暗叹气,之后抱着脑袋蹲在了地上。他瘦弱不堪,哪里是四个壮汉的对手。直接就被打倒在地上,抱着头,护着脸,像个虾米似的弓着腰忍受着拳打脚踢。
安平侯哈哈大笑。“行了,这小子病怏怏的,打死了也不合适。”
四名壮汉闻言,便住了手。
安平侯又道,“把他的衣服扒光了,扔到烟花巷的大街上去。哈哈哈!”
李初九松开抱着的脑袋,抽着嘴角说道,“有必要吗?”
“有必要,哈哈!哎呀,竟是忘记带笔了。王鹏,赶紧去购笔墨,然后在这蠢货背上写下‘徐阳赘婿’四个字,哈哈哈!”安平侯的心情好极了,笑的花枝乱颤。
那四名壮汉也是忍不住笑,朝着李初九扑上来,要扒他的衣服。安平侯看着挣扎的李初九,心情极好。口中啧啧有声的念叨着,“徐阳啊徐阳,你不是瞧不起本侯吗?本侯今日便让你颜面扫地。哈哈哈……嗝儿……”
哎呀,喝的有点多,胃里很不舒服啊。
眼看着李初九的上衣被扯破了扔在一旁,安平侯又忍不住大笑。
只是,忽然间,一名壮汉竟是仰面倒下。扑通一声,沉重的身子摔倒在地。他的面门上,鼻子歪向一旁,鲜血直流。
安平侯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紧接着,就看到第二名壮汉双手护裆,蜷缩着身子倒在地上惨叫。
上衣被撕扯破了,光着瘦骨嶙峋的上身的李初九,竟是目露凶光。那干瘦的一只手,犹如钢钳一般,扼住了第三名壮汉的脖子。那壮汉大惊,憋红了脸,一只拳头照着李初九面门砸去。李初九的另一只手,反应很快的抓住了那壮汉的拳头,狠狠一拧,便听得咔吧一声。那壮汉的手腕,竟是断掉。李初九直接将那壮汉推开,又跳起来,一个侧踹,直接将最后一名壮汉踹出了三丈多远。
四个五大三粗的壮汉,在李初九面前,竟然不堪一击。
安平侯一脸惊愕,正茫然不明状况,却见李初九恶狠狠的快步走来。来到安平侯面前,李初九抬手就是一巴掌打了过来。
安平侯是行伍出身,还做过前朝的陪戎校尉。本身是有点儿拳脚功夫的。只是,此时,她有点儿懵,竟是忘了还手。形势转变的太过突然了,她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感觉到脸上火辣辣的疼,安平侯嘴唇嗫嚅着,盯着李初九那凶狠的眼睛,安平侯竟是感觉到了一股莫名的恐惧。面前的李初九,仿佛是一头饿狼。仿佛只要自己敢还手,就会被他生吞活剥了!“你……”
李初九忽然伸手,掐住了安平侯的嘴巴,阻止了安平侯说话。“啧啧啧,这么漂亮的小妞儿,要是扒光了衣服扔大街上,是不是更有趣?”李初九笑的很灿烂。
安平侯瞪着眼睛,吓得额头上冷汗直冒。
她是会点儿拳脚,也做过前朝的陪戎校尉不假。但多年不练,早就生疏了。更何况,当初那陪戎校尉的职位,也是花银子买的。此时自也没什么信心跟饿狼一般的李初九拼命。安平侯吞咽着口水,色厉内荏的想说话。可嘴巴被李初九狠狠捏住,说的话,便有些口齿不清,“尔敢!本侯可是皇上钦封的侯爵!羞辱朝廷勋贵,你知道是什么后果吗!”
李初九讪笑。
这话倒也没错,自己在京城还有大事要办。为了泄一时之愤,惹太大的麻烦,也没必要。若是再因此连累了徐阳那个便宜媳妇,更不合适。不过,被欺负了,要是不报仇,又太憋屈。
李初九瞄了一眼安平侯胸前,恶向胆边生……
……
“你记住!要是再敢找我的麻烦……就没这么简单咯。”
回想着李初九威胁的话语,和那放肆的瞄着自己身子的眼神,安平侯气的体似筛糠,更是有些后怕的冷汗直下。
再加上胸前疼痛,心情自然是恶劣到了极点。
“畜生!狗娘养的!”恶毒的骂了几句,安平侯眉头紧皱,抚着胸,感觉疼的有点儿受不了。想起当时因为剧痛和屈辱,自己一个九旬“男子”,竟是差点儿落泪,更是羞怒难当。脑子也有些发懵。她怒道:“此事绝不罢休!我定要参上一本!让圣上……”
“侯爷。”忠仆王鹏打断了安平侯的愤怒之言。“世人最喜胡乱猜测,若是……若是您把事情闹大了,世人或许会胡乱猜测一番呐。”
“嗯?”
“您如今只是被那李初九抓伤了,世人却可能会想得更多,以为您被李初九……嗯……那个了。”
安平侯愣了愣神,登时明白过来。
是了,人言可畏。
到时候,肯定都会以为自己被徐阳的那个乞丐赘婿给那个了!原本因为是降臣,没什么背景,就被人瞧不起。真那样的话,大概更要被人耻笑的!
还要不要活了!?
安平侯闷声喘着粗气,脸色通红,胸口起伏。片刻,又咬碎了银牙,怒道,“真真气煞我也!”
“侯爷,古人云:小不忍,则乱大谋。这个时候,只能暂时忍一忍啊。”
安平侯给了王鹏一个白眼,没好气的怼了一句,“本侯是有什么大谋啊?”这话说的坦然,也难免悲伤。一个降臣,无权无势。连“大谋”的想法,都不配有。空有个侯爵的名头,还不是实封,日子都过得紧巴——想起被李初九抢走的钱袋,安平侯又是一阵肉疼,之后便真的有些肉疼了。龇着牙,抚着胸,又想起李初九那狠狠一抓,不禁一哆嗦,气的脑子里嗡嗡的响。
“呃,倒也没有。只是……也没别的办法啊。除非……”王鹏脑中灵光一闪,“侯爷,您觉得,雍王殿下那里……”
安平侯一愣,沉吟不语。
……
定军河畔,一棵树下。
李初九光着上身,脸色苍白,浑身酸软无力的靠着树干坐在地上。
额头上,汗水不停的滚落下来。
努力试了好几次,想要站起身来,却终究没能成功。
他知道,自己应该忍一忍的,不该逞一时之强。现在好了,养了那么多天的身子,又变得虚弱不堪了。
遥想当年,自己就算说不上玉树临风,那也是仪表堂堂啊!现在可好,变成了这般饿死鬼一般的模样——这一切,都是拜厉无咎那个混蛋所赐啊!
又休息了许久,眼看天色不早,李初九再一次努力,晃悠悠的站起身来,看一眼骨瘦如柴的身子,李初九有些怀念当初的六块腹肌了。
当年可是……
算了。
掂了掂从安平侯那里抢来的钱袋,李初九的心情又稍稍好了许多。
有了这些银子,买点儿草药调理一下,想来恢复的速度会快上许多了。又活动了一下手腕,感觉到隐隐作痛。当初因为一时激愤,捶打墓碑造成的伤,还没有好利索。不过,伤筋动骨的外伤,对于玄门高足而言,都不是什么大事儿,恢复起来很快。只是,因为被活埋三年而造成的内伤——很麻烦呐。
……
夜晚。
安平侯府。
睡梦中的安平侯满头大汗,眉头紧蹙。忽然,她惊呼一声,“不要!”倏得坐起来。看着熟悉的环境,呼呼的喘气,愣了一会儿,又无力的躺下。
李初九!
本侯跟你没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