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灵上仙，在修仙界也是个传说。

唯一一位“未得道，先得长生”的太清境上仙，自创的《忘延心华录》功法不但未逢一败，更是有返老还童的功效。

以至于如今看上去，外貌只如十岁俏美非凡的女童而已。

虽然在雾灵宗挂了个长老的名，但是地位之超然比肩宗主不遑多让。天下修仙界多少人挤破头想要拜入门下，学习这门传说中可以“长生”的功法。

但是，这么多年以来，师尊只收过两个人。

就是十年前，将自己和师妹香儿带回山上。

陈胤现在都还记得，那时自己还是刚刚从地球转生到这个世界的流浪儿，只能过靠混迹街头，终日偷鸡摸狗为生的日子。

师尊就那么如同天仙下凡一样，来到了蓬头垢面的自己面前。

身后，还藏着个比自己略小，有些怯生生，却又按捺不住好奇偷瞧自己的小女孩。

当时师尊语气淡雅地开口：

“臭小子。真够脏的。”

“跟我走。以后就不愁饭吃了。”

那是个很有吸引力的提案。于是陈胤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那时候，他还不知道什么是虞灵上仙。他来到这个世界后就知道这里有仙人，但是他一直觉得和自己无关。

他只是想在这个世界活下去而已。

毕竟这个世界，没有低保福利院。没有派出所的叔叔带你回家。没有麦当劳可以过夜。

自己在另一个世界里的任何知识，都没法让自己活下去。

于是陈胤便跟着师尊上山了。

上山后他才知道，那个躲在师尊身后的小女孩，就是自己的小师妹。比自己小两岁，也是同一天被师尊带上山的。

那时候的香儿眉眼还未完全长开，却也是一等一的美人坯子，笑起来浅浅的酒窝煞是可爱。

总是喜欢跟在自己身后，奶声奶气地喊着：

“师兄！”

陈胤很喜欢自己的这个小师妹，一直把她当成自己最亲的人来宠着。

平日里也特别喜欢调戏她，因为她很爱脸红，总是一被调戏就露出很可爱的表情。

后来山上的十年时间，乏善可陈，却也足够温馨。

师尊虽收自己和香儿为弟子，却从不苛求修行，甚至懒得传授功法，一切都是让自己二人随心便是。

于是陈胤和香儿每天就过着无聊就练练功、看看功法，看腻了就赏花赏草，嬉戏玩闹的无忧无虑生活。

当时修仙界同届里出了不少天之骄子，比如主宗的霜月剑仙沈霜琏，比如天罗门的罗裳仙子罗巧巧。

但陈胤和香儿都没有在乎过。

他们又不需要成为什么天之骄子。他们只需要过好这样幸福平静的生活就行。

陈胤本以为自己可以一直这么幸福下去。

但是就在那宿命的一天。沈霜琏带着主宗之命来寻找自己。

那一次，陈胤答应了。

然后去到主宗，当了五年的所谓“核心弟子”。

那时候的陈胤还幻想着，自己的根骨是否能够修为一日千里，在众多弟子中脱颖而出。

后来他发现，自己很天真。

无量根只是个花瓶根骨。好看，但毫无用处。

自己，也如同花瓶一样，挂着核心弟子的名头，却享受不到任何资源，终日被其他弟子孤立，忍受着他们的冷嘲热讽，过着孤独而煎熬的日子。

一直又过了五年。

当时虽然日子难熬，但陈胤还有一丝希冀——宗门规定，上云境之后，便可不受山门束缚，行走天下。

他想尽快修炼到上云境，然后回虞山去找疼爱自己的师尊，和自己最宠爱的小师妹。

为此，他发疯一样接取宗门任务，出生入死，拼命提升修为。

功夫不负有心人。他在一个秘境之中，终于得到了一个能够改变自己命运的东西。

可是。

最后等到的，终归不是自己想要的结局。

就在他刚从秘境中出来时，却听到其他宗门的弟子议论纷纷：

“听说了吗？雾灵宗被人灭门了！”

“据说杀上山门的，是他们宗门分支下的一位不起眼的女修。她暗中修魔，突然变成了万世魔主。”

“包括宗主在内，一众长老全部死伤殆尽，偏偏最传奇的虞灵上仙还出去云游了。”

“最后还是风头最盛的霜月剑仙拼死施展禁法，和她同归于尽，才平息了争端。”

“幸好有霜月剑仙，不然修仙界又要多出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了。”

“只是可惜了风华绝代的霜月剑仙啊……”

陈胤以为自己听错了。

也许他们说的不是自己的宗门。

但是当他回到那已经化作废墟的主宗山头之时，他彻底崩溃了。

整个山头都被化作了废墟。

废墟正中间，还有两位天姿国色的绝美女子，彼此的剑都洞穿了对方的丹田。

一位面如清雪，皎洁如月。

一位妖媚中不掩清纯，面容稚嫩却如九幽般冰冷。

即便跟记忆中笑起来带着酒窝的少女不同，但陈胤还是一眼就认出。

这就是自己的小师妹。

自己最亲的亲人。香儿。

而她对面的，正是与自己有过数面之缘，却几乎没怎么说过话的霜月剑仙。大师姐沈霜琏。

两人维持着同归于尽时的姿势，连残留的威能都让绝大多数的修士无法靠近。

陈胤这才发现，已经晚了。

虽然得到了能够改写一切的东西，但是终归是迟了一步。

他不知道，自己离开虞山这五年，香儿到底经历了什么。

不知道为什么香儿会突然堕入魔道，成为了万世魔主。

也不知道自己的大师姐又有何奇遇，能够和魔功大成的香儿同归于尽。

但他知道，自己已经什么都改变不了了。

就像是说书人讲过的最平庸的一出评书。

大师姐是正义的主角。天纵之资，奇遇连连，气运加身。

小师妹是苦情的反派。堕入魔道，欺师灭祖，背尽骂名。

可自己，只是个配角龙套而已。

拯救不了任何人。不配被写进主角和反派的剧本里。

哪怕好不容易得到了能够改变一切的东西，却依然迟了一步。

最后，心如死灰的陈胤惨笑一声，自尽于二人身前。

但老天，却给他开了个很恶俗的玩笑。

……给了他第三世的机会。

不是再去另一个世界。而是时光倒流。

回到了五年前的虞山。

做出那个选择之前的时光。

——

——

送走了霜月剑仙之后，师尊惯例又要沐浴。

师尊特别爱沐浴，一天沐浴三四次都不嫌多，据说是为了维持《忘延心华录》的功法。

而陈胤当然也是一如往常地凑上去献殷勤：

“师尊，让我来为师尊搓背吧！”

“呵，臭小子，你还敢说你不是萝莉控？对着为师这么一副女童的身体都能动邪念吗？”

“诶，师尊冤枉我了。我不是喜欢萝莉身的师尊，而是我喜欢的师尊恰好是萝莉身而已。”

“呸。油嘴滑舌。”

最后还是让陈胤留在浴池边了。

雾气氤氲的池子里，虞灵娇软地倚靠在池边，白皙的肩头上还挂着晶莹的水滴。

“臭小子。你觉得你这个大名鼎鼎的大师姐，怎么样？”

“一般般吧。”陈胤敷衍了一句，想了想又补充道，“没师尊内味儿。”

“马屁适可而止啊。”

虞灵翻了个身，趴在岸边看着认真斟茶的陈胤：“我倒是纳闷。你小子这种色中饿鬼，怎么真有个国色天香的美女放在你眼前，你反倒没兴趣了？”

“该不会，徒儿你那里不行吧？”

这话可就不爱听了。陈胤立马一扬头：“嘿，师尊别尬黑。徒儿我也是号称虞山第一小钢炮的，就连门口那棵千年老树都能戳个窟窿呢。”

“我可不信。”虞灵娇媚一笑，“改天给师尊试试口味？”

“……那估计不是师尊一合之敌。”

“算你有自知之明。”

往身上撩了几捧水，虞灵轻声道：“说正事。”

“今天心里藏了什么话没说？”

“师尊发现了？”陈胤没有惊讶，而是笑嘻嘻的。

“废话。为师从你还是个捡泥巴的小屁孩就认识你了。你不脱裤子为师都知道你几尺长几寸粗。”

她没好气的娇哼道:“这点小心思，能瞒得住谁啊？”

“说说吧。怎么自从看见你大师姐之后，就一副心里有事的样子？”

突然，她狐疑着问道:“你不会色胆包天，在外面偷偷把人家下药迷X了吧？”

“那我能活到现在可真是个奇迹。”陈胤嘴角抽搐了一下。

但是说笑归说笑。

陈胤其实纠结了很久，要不要把这件事告诉师尊。

以自己师尊的通天修为，说不定能完美解决这件事，避免那个悲剧结局的发生。

但是陈胤更害怕另一件事。

自己师尊虽然对弟子极为护短，但她生平最厌恶的，就是魔修。

若是小师妹此时已经入魔了，那师尊得知真相后，还会护着小师妹么？

陈胤更怕师尊一怒之下，自己出手清理门户了。那可就真是彻底完蛋。

所以，犹豫片刻，陈胤还是选择暂时把事情埋在心里，不告诉师尊。

“其实吧。弟子只是在想，为何询问弟子是否进入主宗这种小事，要让大师姐亲自前来。”

“不过看今日大师姐的神情，弟子明白了。”

“什么？”师尊也好奇了起来。

“那就是。”

“大师姐肯定是被弟子风度翩翩，温润如玉的样子所倾倒，芳心暗许而羞于启齿，只敢借机偷偷接近弟子。”陈胤一脸深以为然地说道。

“……你这脸皮，不去制作法宝真是可惜了。”

“不过。”师尊突然美眸轻斜，故作漫不经心地淡淡道：

“虽然知道你这孩子不惹事。”

“但若是真有需要为师的地方。”

“……莫要避讳。”她樱唇轻启。

陈胤沉默了片刻。

然后深深点头。

“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