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子然问道:“顾宗主您对我师父修炼的功法如此了解,莫非您和我师父是……”

不会被这小子猜出来了吧。

顾少清连忙摆手:“不是不是。”

“是朋友?”

“啊……是的,我们确实是朋友。”

他暂时还不想让温子然知道叶蓁的真实身份,也不想莫名其妙多出个徒孙,那样很多事会变得不好办,他怎么能收徒孙的黄金?

温子然接着问:“我师父她究竟是个怎样的人呢?她愿意收我为徒,什么报酬都不要,无私地传授功法,肯定是个很善良的人吧。”

这小子自己脑补的方向完全错了啊,或许刚来玉清宗的时候,叶蓁还是个温柔的二师姐,与其他门派修士打架受伤跑回宗门的弟子,都会得到她制作的治疗灵药。

但如今叶蓁在外的名声和他同臭,修仙界对她是又骂又惧,大多数背地里偷着骂,纵使不修仙的人也对杀人取血炼丹的西北毒王有所耳闻,尤其是她的故国凤霖国,夜晚各家都紧闭门户不敢出门。

她的父亲叶丞相更是因出了此女,在朝堂中势力范围逐渐缩减,没人敢和他有过多的来往,官职虽然还保留着,但早就成了没有实权的空壳丞相。

最后叶丞相含恨而终,叶家也逐渐凋敝。

顾少清不知道该如何说,便取了个折中的答案:“你师父叶蓁她是个很复杂的人。”

同在群芳楼的南无月,正醉醺醺地趴在桌子上。

她和月卿卿相谈甚欢,作为魔族,她对心思复杂狡猾的人类没有好感,总觉得人和昊天神族一样都是会背叛朋友的坏家伙伪君子,但至少月卿卿这个女人说话的语气让她感觉还算舒服。

她们聊天喝酒,喝酒聊天,干了三四壶秋露白后,这一世的小孩身体受不住了。

这辈子南无月很少喝酒,苏醒魔魂后才在魔族领域内喝过一点,很快,她的脸蛋变得红扑扑,脑袋里思绪混乱,眼前花魁卿卿的样貌也有些看不清。

她握着酒杯睡着,月卿卿本来在旁边照看,但外面忽然有个客人闹事,其他美人都安抚不住,刘妈妈只好把月卿卿再叫出去,让她尽快解决。

屋子里只剩下南无月,她昏沉地睡着,也不能算是睡觉,她并没有做梦,只是想到很多成魔后便被心灵隐藏起来的回忆。

她这一世降生在偏僻的小山村里,出生的时候天有异象,一轮血月悬在天边,流传了很久的谚语里曾讲‘血月出,妖魔现’,这在人类眼中是不详之兆。

而且当晚她的母亲难产而死,母亲生前在后院种下的花树也一夜之间干枯,就像被烈火烧过那般,焦黑恐怖。

村子里的人都很害怕,村庄里的大人们都和自己的孩子讲她是妖怪,让小孩们避着她些,不要和她来往,因此从小她都是自己在河边抓鱼玩,有时候帮父亲种地干农活。

可能因为她的确是魔神转世,身上带着无数次轮回也难以化解的煞气,离她太近的普通凡人确实会被厄运缠身,村庄里的人寿命都很短,尤其是那些欺负过她家的人。

譬如合伙抢走父亲积攒的钱财的人,将她家产奶的母牛下药毒死的人,趁她在抓鱼,从背后将她推到河水里想要淹死她的人,这些家伙都先她一步死掉,且死法奇惨七窍流出黑血。

这更坐实了她是妖魔。

南无月有着超乎常人的感官,她能很清楚地感知到这些村民的情绪,他们的恐惧、嫉妒、仇恨,在这个小山村里不知不觉间滋生酝酿,最后酿成恶果。

那天她贪玩在河边玩到傍晚才回家,远远地听到家里闹哄哄的,几乎整个村庄的人都围着站在她家外面。

“把你们家那个妖怪女儿交出来!”

“就是她害得我家儿子惨死,都是她害得!”

“今天你把南无月交出来,我们还能留你在村子里住,否则就要将你和这个妖怪一起赶出村子!”

父亲站在院子里向其他村民解释道:“我女儿真不是妖怪,她和大家一样都是人啊,她从来没做过坏事。”

“那我儿子怎么死在河边?只有她会去那种鬼地方玩,肯定是她干的!”

说着,有个村民抓住父亲的衣领,恶狠狠地说:“你必须给我们个交代!”

南无月见到这场景,气愤地喊道:“住手!”

村民当然没有住手,他们终于见到南无月,见到这个他们心中害死他们家人的罪魁祸首,这些人露出阴森森的诡异笑容,好似真正的妖魔,活着的拥有人类血肉的妖魔。

不知道是谁喊了句:“抓住她,抓住这个小妖怪!”

一呼百应。

村民们疯狂地朝她跑来,而这时的南无月还没有修炼过,魔魂也未苏醒,既无仙法也无魔气,连弱小的人类都打不过。

父亲焦急地喊道:“阿月你快跑,快跑啊!”

跑,脑子里只有这个字。

她得拼命地跑,跑的很快很快才行,这次如果被村民抓到,她会死。

为什么呢?

为什么明明没做过坏事,却成为大家心里的妖魔,若真是妖魔就好了,至少能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保护她的父亲不被伤害,也能保护自己不被欺负。

南无月感到很难过,难过与害怕令她的眼泪流个不停,模糊住她的视线,但她甚至没有伸手擦眼泪的精力,她所有的力气都用来逃跑,可还是跑不过。

她被许多双手压在了地上,这些人喊着要杀了她。

她还不想死,就算这辈子过的很辛苦,她也还是想活着啊,活着才有许多的可能,才有改变的机会!

有人抓住她的头发,寒凉的刀子抵在她的后颈,说道:“是你害死我儿子的吧,你在河边杀死了他是不是?”

“不是,不是我……”

真的不是她,那天她照常在河边玩,有个男孩偷偷从背后靠近,嘴里嘀咕着:“听别人说你是妖怪,我想知道,妖怪会不会被水淹死呢?”

南无月疑惑地转过头,就被男孩推到了河水里边,好在她会游泳,虽然游得不好呛了几口水,但她活了下来。

而当她艰难地爬上岸,却发现男孩已经趴在岸边死掉,死状依然是七窍流出黑血。

南无月如实说道:“是他自己死掉的,而且是他害我在先,这是报应,他该死!为什么他要杀我就可以,我死了就是应当的,害我的人却不能遭受报应惨死!”

“好啊,果然是个妖怪,这妖怪存的全是害人的心思,留不得了。”

村民们七手八脚地拿来麻绳将她捆绑住,她的父亲跑来救她,可他一个人怎么敌的过众多的村民,村民们嫌他碍事,其中有个男人拿着石块从后面砸她父亲的脑袋。

她的父亲瞪大眼睛倒地,她看到了许多血,鲜红的血,就像她额间先天印记那样的红色。

南无月挣扎着朝他的父亲那里移动,大喊道:“爸爸,你们快救救我爸爸,流这么多的血,会死掉的……”

没人听得见她的喊声。

她只能亲眼看着这世间唯一真心爱她的人,也是她与世界最后的温情的联系,都断开了。

与此同时,刀子**她的前胸,她的身体也流出许多血液,呼吸到肺部的空气都是冰凉的,这下连挣扎的力气都不再有。

她会很快死去,和她的父亲一起到阴曹地府。

南无月仰躺着,听着这些聒噪的村民对着快死的她细数罪行,好像他们是什么捍卫正义除魔卫道的大英雄。

她家的破烂草屋被一把火点着,熊熊火焰冲天而起,将麦秆和野草烧的噼啪作响,空气里满是烧焦的糊味,黑沉沉的夜空也被火光映照成了橙红色。

她好恨,要是能再长大些,有了力气或许就能打跑这帮讨厌的家伙。

这些村民的情绪前所未有的激烈,强烈的愤怒和恨意传到她心中,这次却不再有父亲的爱来缓和。

她感到伤口很痛,头也很痛,额头上的那小小的一点红色胎记好像要裂开似的。

除了村民的声音,南无月似乎还听到许多从来没听过的陌生声音。

“你我二人,自今日起结为异姓兄妹,吉凶相照,死生相托,此心天地可鉴,背义忘恩,天地共诛!”

“义妹,你去死吧。”

说话的这个人是仙尊,仙尊是谁,魔尊又是什么东西?

怎么有一群面容惨白还带着黑眼圈的奇怪家伙,总是叫她魔尊大人?

南无月的身体开始蔓延出微弱的黑色魔气,另一个声音响起。

“醒来吧,让本座接管这具身体,然后你也能拥有本座的力量,我可以帮你报仇,把这些人类全部杀光。”

长得和她一模一样的红衣女孩站到她面前,似乎只有她能看见,其他村民都看不到。

这个女孩的眼睛是紫色的,直视她的眼瞳会感到好像要被瑰丽的紫色波澜湮没。

南无月问道:“真的能杀死他们?”

魔尊不耐烦地回答:“当然,趁着现在封印松动,赶紧把我放出来,杀了这帮人离开村庄,往后你就可以吃香的喝辣的,在人世间胡作非为,成为真正的大魔头!”


上一章目录下一章
切换电脑版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