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女之血……”爱丽丝默默记下这个名字，继续询问道：“你应该很早就知道这些事情了吧？就算知道自己会死，也坚持着要学习魔法么？”
“不是这样的。一开始我确实没想过要成为魔女，而且小时候都是父亲在训练我，根本不可能有时间去学习那些和魔女有关的知识。”艾尔莉亚摇了摇头，表情逐渐黯淡下来，“一直到母亲死去以后，我才开始跟随老师学习魔女的知识。”
“你的父亲……算了，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那后来呢？你是从哪里知道这些事情的？”爱丽丝看出来艾尔莉亚并不想继续聊这个话题，便换了一个问法。
“后来……”艾尔莉亚刚想说下去，突然陷入到短暂的失神当中。她仔细确认着自己的记忆，随后抬头看着爱丽丝，微微歪头道：“后来我遇到了温蒂老师，这些知识几乎都是她告诉我的。”
“可温蒂不是已经死了吗？”爱丽丝下意识问道。
“她没有死，只是带着‘最古之书’和教会的人一起逃走了。老师让我保密，所以我才没有告诉你。”艾尔莉亚拿出一本笔记本，一边在上面写字一边说道：“我感觉到我的记忆已经出现了偏差，每当我快要想起一些事情的时候就会不自觉的走神，然后下意识地忽略掉一部分事实。”
“你想起什么了？”爱丽丝没有去看艾尔莉亚的笔记本，只是随口问道。
“我又想起了那个名字。”艾尔莉亚叹了口气，一脸无奈地合上了手里的笔记本，“我应该认识一个叫做‘叶歌’的人。但每当我想起这个名字的时候，脑海中的记忆很快又会消失不见，就好像有什么在阻止着我记起关于他的一切。”
“这件事情你已经说过好多次了。可是……我们真的有见过这个人么？”爱丽丝歪了歪头，表情不似作假。
“我不知道。有可能见过，也有可能是我幻想出来的。”艾尔莉亚抿了抿嘴，“我现在还记得，那天我执意想要阻止温蒂老师带走最古之书，但最后还是失败了。”
“这应该是好几个月之前的事情了吧？”爱丽丝对此没有任何印象，因为那时候她还没有回到学院里。等到她回来以后，学院已经宣布了温蒂的死讯，并且更换了大图书馆的管理员。
“那时候的我只拥有两个原型，身上也不持有任何一位神明的祝福。如果仅凭这样也能够阻止那位大魔女，那未免也太瞧不起人了。”艾尔莉亚扶着额头，试图回想起那些琐碎的细节，“一定是有谁帮了我一把，让我拥有了与温蒂老师敌对的能力。”
“可是你已经翻过房间里所有的笔记本了，上面根本没有出现过这个名字。要是真的有这么一个人，你的老师应该也会知道才对。”爱丽丝摇了摇头，“而且现在我们都已经记不起来赌约的内容了，只知道应该是和那个词有关系。除此之外的线索，或许都会是亚德马利设下的陷阱吧。你又怎么确定，你现在记起来的这个名字就一定是正确的呢？”
由于她们不再能记起来赌约的具体内容，所以答案已经明显了。正因为她想不起来这些事情，自然也就不能记起赌约的内容，因为这两者本质上并没有什么区别。由此可以推断出来，艾尔莉亚输给亚德马利的应当是某种更加具体的东西，而非抽象的感情。
艾尔莉亚没有任何办法了，就连现在仅有的记忆都开始变得模糊起来。可她仍旧不愿意放弃，仅仅是向爱丽丝请求道：“那就把那个词再对我说一遍吧，说不定这次我能想起什么来。”
“真的要这样做么？”爱丽丝迟疑道。
“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了吧？”艾尔莉亚笑起来，那笑容染上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我有着必须想起这一切的理由，没理由对此感到畏惧。”
“那，我要说了哦。”爱丽丝走到艾尔莉亚面前，轻轻搂住她的脖颈，在少女的耳边轻声说道：“我喜欢你，艾尔莉亚。”
那一瞬间，一股更加庞大的黑暗从艾尔莉亚身上涌起，犹如牢笼般将她关在里面。可她却仿佛没看到那些黑暗，犹自流下眼泪，一点点抱紧面前的爱丽丝，不断重复着同一句话，仿佛一位信徒在向她的神低声忏悔。
对不起。
信徒如是说道。
等到那些黑暗全部散去，艾尔莉亚也失去了意识，昏倒在爱丽丝怀里。爱丽丝叹了口气，弯下腰将艾尔莉亚抱起来，将她送回到房间里，低声对少女说了一句“晚安”。
回到客厅，爱丽丝找出刚才那本笔记来，随手翻开到最后一页。其实那里什么也没写，只是密密麻麻地写满了同一个名字。但即便是这样的名字，也在那些黑暗的啃食下一点点消失不见，仿佛从未存在过。
“真是悲惨啊……艾尔莉亚。”爱丽丝嘲讽似的笑起来，随手在笔记上扫了扫，将残留下来的黑暗全部扫掉。随后，她又将笔记放好，慢悠悠地回到艾尔莉亚的房间里，在少女身边躺下来。
明明房间里是一片漆黑，爱丽丝却依旧看到艾尔莉亚那宜嗔宜喜的脸庞，甚至能看清楚残留在眼睑上的泪珠。可如今那张完美无瑕的脸蛋上染上了抹不去的哀思，犹如陷入到无休止境的噩梦中。爱丽丝伸出手去，轻轻抚摸着少女的脸蛋，在她眼睑上轻轻一吻，品尝着少女的所有哀愁。
“我好喜欢你啊……艾尔莉亚。如果可以，我好想再对你说十次，一百次，一万次。可是，你总是对我不屑一顾，就算我再怎么努力也没办法来到你身边。我只是你的朋友而已……永远都不能来到你的心里。对你来说，我到底又算什么呢？”
自从那句话说出口去，她就没办法再回头了。那些过分自私的贪婪渗透在她的缺陷里，早已分不清彼此。而如今……她也不能再去祈求宽恕了吧。一次次地说出同一句话，不论是真心还是逢场作戏，那些变得都不再重要。
“我好喜欢你，艾尔莉亚。我好羡慕你的天赋，和你相比，所有人都变成了毫无价值的庸才。如果不能有着和你等同的力量……不能将你打倒，让你变得伤痕累累，失去一切希望，再躺在地上痛哭出声，那谁都不能让你停下来吧。”
“这样的话，我就能来到你身边了吗？”
“我好期待……如果真的能有那天就好了。”
如果谁也不能宽恕一位罪人，那便只能让她坠入深渊。
这样，她就不必再回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