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束对珂尔加德短暂的吐槽,伊达尔与克洛陷入了一时无话可说的尴尬之中。
这份诡异的沉默,已经持续了数分钟。在脑袋挠动的手指,移到脸颊,盯着身旁墙壁的伊达尔,努力思考着该怎么与克洛搭话。
不知第几次抬手扶住根本没有垂落的眼镜,克洛低垂着头,将目光,紧紧放在了自己与伊达尔身前的土地上。
伊达尔找不到话可以说,克洛则因来自珂尔加德的小小闹剧一时没了说话的心情。以至于现在,二人便这么僵在了这里。可有趣的是,无论是面壁的伊达尔还是看地的克洛,他们却都不约而同地想要找到一个话题。
“那,那个……”
“咳,伊达尔呀……”
几乎是瞬间,伊达尔与克洛同时开了口。面壁的少年与看地的少女微微一愣,随后对视在了一起。
停下在脸侧毫无意义挠动的手指,伊达尔将另一手抬起几分,示意克洛先说。
“嗯,总之,抱歉呀伊达尔,让你跑了一个下午。”
位于头顶的尖耳,落入银白发丝之间。虽然克洛并没有真正变成一只白猫被伊达尔追了半天,可终究是因为自己这次提议,让伊达尔在这个本可以悠闲休息的周末再次陷入了四处忙碌之中。
别提放松,克洛感觉今天结束后,伊达尔可能就要累到碰床就睡的地步了。
“不,不辛苦。”
举在身前的手臂,左右摆动一下,伊达尔就如条件发射般说出了这句话。而结果,自然就是换来了克洛毫不客气的一记轻拳。
啪嗒!
勾起的食指,在伊达尔的额头轻敲一下,克洛暗红的眼睛前,几缕黑气悄然升起。
“伊达尔!现在不是逞强的时候!别以为我看不出你现在的状态,就算有珂尔加德的铭文与另一种来自风元素的加持,几乎不曾间断跑了数个小时的你……”
动用力量将伊达尔此刻身体状态全部了解的克洛,自然知道伊达尔刚刚那句“不辛苦”完全就是为了所谓的礼貌与令人安心所说的客套话。如果不是有那道来自陌生人赐予的风元素祝福,伊达尔恐怕在半小时前就会因体力不支而直接昏倒在追逐白猫的路上。
可就在克洛心中因担心而诞生的怒火即将全部脱口而出时,伊达尔的下一句,却让她心中的愤怒猛地冷却下来。
“……抱歉。”
低垂下脑袋,伊达尔道歉态度是那么的诚恳,即使他或许并没有做错什么。
呆呆地看着眼前居然会道歉的少年,克洛多次想继续说些什么,可无论她如何努力,也无法再说出任何一句说教。攒起的手掌缓缓松开,无力地垂在了身侧,消去眼前稀薄的黑气,克洛将右手握入左臂,无奈,落在了这位少女的脸前。
“你,根本不需要道歉啊。而且,比起你,害你强撑着身体奔波了一整个下午的我,不是更应该道歉吗?”
伊达尔真的需要追变成白猫的克洛吗?或许他只是没有办法的选择而已。
克洛并没有忘记自己到底是怎样的存在。就如伊达尔可以看出克洛心中始终有一道阴霾一样,克洛也明白眼前这位少年看似游走在三位高等亡灵之间毫无惧色,但事实上,却依然对她们这些举手投足便可以轻易摧毁一座城市的怪物抱有来自人类意义上的“畏惧”。
克洛明白,伊达尔并不会害怕珂尔加德她们,这从几个月来的相处中就能看到。即使是三人中最不好相处的里尔,伊达尔也不会因其变化不定的性格与强大的实力而产生任何真正意义上的恐惧。
但……克洛她们终究是亡灵,是曾背负了无数罪恶的罪人。伊达尔虽然本人不会害怕自己,可一旦这份可以轻易毁灭城市的力量落在了一只毫无自觉的小猫身上呢?
没人可以保证那只白猫在受惊时,会不会真的爆发出来自深渊之主的力量。
“伊达尔,不要说谎,实话告诉我,当我变成白猫时,你有没有……害怕过‘我’会无法控制力量,直接暴走毁掉这座城市?”
低头认错的伊达尔,身体略微一僵。抬头看向身前表情平淡的少女,他张了张嘴,可二人之间的信任,还不足以让这位少年直接说出内心最为真实的想法。
相处了十几年的好友都会互相隐瞒,仅仅认识了数月的“朋友”,又怎会让伊达尔做到将所有隐藏在心中最深处的东西说出来。
直至此刻,伊达尔才明白自己在遇到克洛后,为何会陷入无法感到任何欣喜的状态。因为在这位少年心中,依然对珂尔加德与克洛这般强大的生物存有敬畏。
如果这种实力强大的怪物失去了用于束缚力量的理智,那其就无法称之为怪物,而是灾难。针对所有生灵的灾难。
看着许久没有说话的伊达尔,克洛轻叹了口气,抬手在身前轻摆了一下,将这有些沉重的话题丢到一旁。
“我不该问这种问题的,忘了它吧伊达尔。毕竟这种问题……强逼你说出答案除了伤害,我们什么也得不到。咳!不聊这种沉重的话题,反正我现在已经恢复意识,这就是最好的结局,不是吗?”
扬起嘴角,克洛一扫本是沉重的语气,之前充满活力与轻松的状态,随着一道微笑的升起,再次回到了这位少女的身上。
“谢,谢谢……”
看着宛如变脸一般直接将气氛扭回正常的克洛,即使自认心理恢复能力很快的伊达尔也忍不住呆了呆。
啪。
洁白的手掌,拍入伊达尔的后背,几乎是瞬间窜到少年身后的克洛,将他向着前方的街道推了推。
“好啦,别在这光站了。我记得你晚饭还没吃吧?太阳都快下山了,如果不早点吃晚上可是睡不好哟。”
双脚,因身后轻轻的推动向前迈出数步,伊达尔抖了抖嘴角,脸前,滑过一道无奈的苦笑。
“那,那个,克洛,这里似乎已经到三环了,我之前没有准备三环的地图……所以就,根本不知道这里有什么吃的……”
“这里可是萨文人居住的地方,怎么可能没有饭店或是餐馆之类的店面。走吧,反正这里离冒险者旅馆还有些距离,路上肯定能遇到一些好吃店家的。”
从伊达尔身后走到他的身旁,克洛望向远处残留着几缕赤红的天空,举起双臂,将身体拉伸几下,突然想到了什么。
“说起来,伊达尔你之前买巧克力的地方也是在三环吧?”
“巧克力?啊,是的。西德爷爷的糖果店应该就在……”
丝毫没有想到克洛为何会知道自己送给珂尔加德巧克力的伊达尔,傻傻地找起了西德糖果屋的位置。以太阳落下的西方为标准,用了十几秒的时间后,他便找到最近经常光顾糖果店所在的地方。
“那里。”
指出一处方向,伊达尔这时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关于克洛为何会知道巧克力的问题。
“……克洛,你是怎么知道巧克力这件事的?”
“没什么呀,就是有次珂尔加德来找我闲聊时提到的。说你送的巧克力很好吃。”
隐瞒掉自己抢了某位巫妖小姐大半巧克力的事实,克洛十分认真地将锅丢在了今天坑了自己与伊达尔的珂尔加德身上。
“好,好吃吗?那就好,我还以为珂尔小姐她直接,呃,丢掉了。”
“怎么可能,你可是她的学生,好不容易收到一个学生的礼物,珂尔加德那家伙怎么会直接丢掉。”
嗡——
伴着数声细响,伫立在萨文主干道两侧的铭文路灯,亮起了光芒。灯光照入大地,为失去阳光的世界带来光明的同时,也顺便照出了伊达尔与克洛二人的影子。
两道身影在聊天中,向坐落于三环小巷中的糖果屋不断前进着。
虽然伊达尔今天几乎都在忙碌中度过,但此刻,与克洛交谈的他似乎寻回了几分,曾在卢克镇时无忧无虑的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