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云顶天品完第七盅酒的时候，长孙瑶歌忽然猛地用双手抓向自己的喉咙，侧身倒在地上，丰满的胸部像搁浅的鱼儿一般不停地起伏，大口地呼吸着。
“哈……哈……哈……”
龙角已经不再闪烁，但是却隐隐间浮现了黑色的纹路。
急促粗放的呼吸声中，长孙瑶歌的身体不停地颤抖着。
“淼淼……淼淼……为什么……”
长孙瑶歌双目无神地望着天牢的墙壁，口中呢喃着谈吐不清的话语。
这种状态又持续了云顶天一盅酒的时间，最后长孙瑶歌狼狈地重新从坐起。
虽然真气波动已然消解，但脸上的表情却更加凝重。
“小龙女，你后悔听我说那些话么？”
“我……我不知道……”长孙瑶歌木讷地摇头，“刚才听完云伯父的话后，仿佛有什么东西在一瞬间钻入了我的身体里面，它穿过我的每一个毛孔，穿透我的每一滴血液，在我的脑海里搅动，把很多很多似乎不属于我的记忆留在了我的脑海里。
“我本想尝试去看那些出现在我脑海里的记忆，可是每当我要碰到它们的时候，它们却把我牢记的、忘却的往日之事一股脑地牵扯出来，和那些不属于我的记忆搅和在一起，一个片段接一个片段地放在我眼前。
“我不知道那些事是属于我的，也不知道哪些事是不属于我的。仿佛每一件都不属于我，又好像……每一件都是属于我的……属于我和淼淼一起度过的……”
长孙瑶歌怔怔地看着自己颤抖的双手，脸上似哭非笑。
“那你是希望它们是属于你的，还是不属于你？”
云顶天的问题让长孙瑶歌再一次陷入了沉默之中。
“云伯父，我想我可能后悔了。”
沉思良久，长孙瑶歌终于开口了，落寞而又悲戚。
当年云婷婷的表情与此时长孙瑶歌的表情何其相似。
云顶天并不意外会收到这个回答。
“但事已至此，后悔也只能咽下去了。我继续把之前没说完的事说完吧。我和春雪的夙愿，其实说来也很简单，就是想让有着这样命运的淼淼活下去。如今淼淼平平安安地活过了他原本命定应死的岁数，虽然不知道到底都发生了些什么，但是我想应该和他身边的女孩子们有着莫大的关系。”
“这么说，伯父的夙愿应当也算完满了才是。”长孙瑶歌挤出了一个相当勉强的笑容。
“是，也不是。淼淼命中还需经历劫数，并不是境界突破时的真气之劫，而是延续生命的命格之劫。马上又要到他的本命之年了，会再发生什么还未可知。”
云顶天说完没来由地敲了自己的太阳穴一下，长叹一声道：
“不过不管发生什么，和我也没有关系了。连我自己都是阶下之囚，能不能活到明天还不一定，哪有心思去管那个臭小子？管他能活到哪一岁去，只要没有让我白发人送黑发人我就谢天谢低了，今朝有酒今朝醉，那臭小子就让他自己掰扯去吧。”
“云伯父，只要我还在，我绝对不会让您……让您……死……”
长孙瑶歌说着说着忽然眼前浮现出了一片**，猛地开始头痛不已。
“托你吉言了，小龙女。”
“我向您保证……”
“这个问题问完了，这样一来，可以告知我你的来意了么？可别告诉我你是专门来和我聊淼淼的事的。”
“事实上，云伯父……我此行确实只为淼淼而来。”长孙瑶歌打起精神莞尔一笑，“虽然也是为了我自己。”
“看来淼淼他又在外面做了什么好事。让我猜猜，该不会是发了疯地来找我了吧？”
“不是……现在很少有人知道您的行踪。淼淼他现在应该还不知道您到底遭遇了什么，更别说来找您了。”
“想来也是，每次他见到我们也都是和春雪她亲，就算他发了疯，应该也是急着去找春雪。顺便打听一下，春雪她也是被你们软禁了么？”
“没有，杨伯母下落不明，我们清扫了战场也没能发现她的行踪，她失踪了。”
“这是自然，这场战役我就没让她跟着我。我只是害怕她找不到我心急之下一股脑撞进来。”云顶天轻出了一口气，“这样就好，这样就好。所以，小龙女，淼淼他到底做了什么，能让你这样心急火燎地来找我？”
“他和韩晴秋……订婚了。”
一石激起千层浪。
云顶天先是皱起了眉头，面容僵住片刻后开始放声大笑起来。
“他……他……他真的又跟小秋订婚了吗？”
“嗯……”
长孙瑶歌闭上了双眼。
“哈哈哈哈好，好，好！那臭小子终于和小秋正式订婚了，真想看看韩兄现在的表情是什么样！我就说了他放不下小秋，小秋也放不下他！他俩就算不结婚也跟结婚没什么区别，那一天晚上摆明了就单纯的只是小情侣闹脾气！”
乐不可支的云顶天连声叫好着拍打起自己的大腿。
“小龙女，你是不知道淼淼他对小秋的感情有多别扭。明明对小秋比对谁都亲，到最后却不愿意告诉小秋自己活不过十八岁的预言。满脑子想着怎么让小秋忘记他，到最后却不曾想伤小秋伤的越深，小秋反倒记他记得越深。别说让小秋去嫁给别人了，小秋她甚至觉得跟别的男人共处一室都恶心，我这个伯父她都不愿意碰一下的，真的是让人一言难尽！”
自从云天阁那一晚后，云顶天很久都没有这么高兴过了，他止不住地说着他眼中的云淼淼和韩晴秋，全然忘记了眼前的长孙瑶歌。
对于云顶天而言，这是堪比他确定云淼淼能长命百岁以外最值得高兴的事。
而对于在一旁的长孙瑶歌而言，云顶天的每一句话都像刀子一样插入了她的心头。
长孙瑶歌曾幻想着云顶天并不重视韩晴秋和云淼淼的感情。
毕竟当年云淼淼之所以能从云天阁逃走，和云顶天的默许有着脱不开的关系。
这给了长孙瑶歌一线不切实际的希望——或许云顶天并不支持云淼淼和韩晴秋的结合。
然而现在看来，云顶天只是过于溺爱自己的儿子而已。
不善表达的父爱，深沉的父爱。
在云顶天欢愉的诉说中，长孙瑶歌默默地退到了阴影里，离开了天牢。
“小龙女，你既是山中人，又何惧这间幕呢？”
云顶天默然抬头，望向了穹顶的天空。
“不过……这山路，还需你们自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