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花楼格格的院子中,还能嗅到渭水河流淌的水汽,这院中没有脂粉的味道,而是沉浸着如同木槐的淡香,云初阳自然明白,这是格格身上的体香。

“幸亏你动作快”,格格小心包扎着少年的脚,“再晚来一会,等毒入了动脉,这腿就保不住了。”

少女跪坐椅旁,身上仍是穿着整整齐齐的华服,只是头发有些湿的披在肩上,应是刚刚洗过,散发着好闻的气味。

她包扎好云初阳的脚,伸手挽了下头发,青葱玉嫩的指间没入乌黑的发间,露出小巧精致的耳朵,碧绿的耳坠轻轻摇晃,显得娇俏动人。

云初阳此刻仍有些后怕,回想起了故人街上发生的战斗。

他一剑劈了冒冒,但已中了毒,只感到体内灵力飞快地流逝着,当下便不再犹豫,又一剑向高高杀去。

高高本该逃得,因为他知道不是云初阳的对手。

但他没有逃,也许离了冒冒也不愿独活,甚至连避也没有避,他目中有些呆滞,仍是出掌,与云初阳对在一起,之后便灰飞烟灭了。

云初阳未经过永乐城围剿魔教之事,消息也不太灵通,所以他没有觉得奇怪。

若是换了叶凌尘在此,恐怕已直接叫了出来,然后感到浑身发冷。因为那日在永乐城外,高高和冒冒明明为了圣火自爆成了血雨,又怎的死而复生了?

云初阳又杀了高高,疑惑地转身问道:“你不想杀我?”

这话自然是对影子说的,影子藏的很深,若是他方才一起出手的话,少年会更危险些,说不定真的会死。

“我只是影子,我不杀人。”

云初阳摇头道:“就算如此,若你不说那些话,我不一定能反应过来,真正的杀人者另有其人。”

老人笑了出来:“即便如此,你也很了不起了,公主果然是公主。”

云初阳皱眉道:“什么公主?”

事情越来越扑朔迷离,本来格格的事已让他很不明白,现在又冒出来一个公主。他心里隐隐觉得这其中是有什么联系的。

“时机成熟时,你自然会知道的。”

“你不杀我,招牌不就砸了么?”,少年追问起来。

“无所谓,我本就不想再做影子了”,老人收起笑容,“有人想你死,有人只想你受一点考验,而我并不想做一个死了的影子。”

……

“他到底是什么意思呢?”,云初阳轻抚着格格的脸,仍未想通老人说的话。

不仅如此,格格和公主有什么联系呢?格格虽然对他一往情深,但有些东西仍是不肯说出来。

格格咬着红唇,眼中已经湿润,将少年的手握住,用香嫩的小舌轻舔起来。

“唔”,云初阳察觉到手指处温热的感觉,连忙抽了出来,干笑道:“格格,现在不是胡闹的时候,今日来是要与你好好商议一下。”

“你脚都成这样了还怎么去种剑谷”,格格美眸一白,“这几日里,你最好都躺着休息。”

“倒是不一定要过去”,云初阳微微一笑,“就在这渭水河,让他们过来。”

格格有些迷糊:“你的意思是,要把围攻种剑谷的人都引过来?”

“不错”,少年点点头,“你是百花司主,把消息传递出去,就说我云初阳是种剑谷首席,又是妖皇的师父,如今就在这青花楼流连忘返,去了那种剑谷是万万找不到我的。”

“可是围攻种剑谷本来就是为了妖族”,格格不解,“又不是为了杀你,这样说他们就会来么?”

云初阳神秘一笑:“别人我不知道,但叶凌尘一定是会来的,而且还会很快的来。”

那日能生离了三清道门,还多亏了妖妖的大军,若非如此,叶凌尘怎会放过他?

剑仙就是剑仙,断了的经脉都能接上,若是不亲眼看着他死,叶凌尘怎么能放下心来。

叶凌尘号称是要围攻妖族,但云初阳明白,他并非有多恨妖,真说起来,妖族也是他写出来的东西,他这一举动,多半还是为了试探自己。

若是云初阳未出现,便说明他真的废了。但叶凌尘更相信云初阳一定会来,就算不能战斗,云初阳也不会坐视不理。

“若真如你所说”,格格目光闪闪,“偌大江湖,我们两人真抵挡得住?”

“所以我早告诉你,此事很是凶险”,云初阳直视她的眼睛,“若你现在反悔还来得及,我不怪你。”

格格笑了起来:“我怎会反悔,我不怕死呢,只怕再见不到你。”

“那便这样定了”,云初阳猛得起身,却被伤口处传来的疼痛按回了椅子上。

但他脸上露出自信的笑容,神色睥睨,微笑开口道:“渭水河畔,等这江湖来见我。”

隐隐水声中,这坐在椅子上的少年如同出鞘的剑,豪情满怀,仿佛要把这天都要捅破一般。

格格仰脸望着云初阳,一双桃花眼晶光闪闪,露出倾慕痴迷之色来,心中扑通扑通地跳着。

渭水河畔,要这江湖来见他!

君当执剑,妾自抚琴,与整个江湖对峙,这份豪情与勇气,就算是魔头,也会令女人忍不住迷醉的,更何况是本就情根深种的格格。

云初阳一言既出,只觉得戒指内的流星剑轻轻颤动起来,心中如同脱去了一层桎梏,将烦忧与顾忌全部洗去,变得平静通透起来,然而这平静中却蕴藏着极锐极坚的信念,如同一把抹去了锈的利剑,带着无往不利的自信。

穿堂风吹了起来,白发飘舞中,云初阳面容淡然,眼神中突然一道锋锐的光芒划过,下一刻,整个江湖中的武者心头一跳,向宜田城方向望去。

他们或是在吃饭,或是在闲聊,或是在习武,但都在这一刻,心中一寒,仿佛见到了世界上最利的剑,陡然出现在天地之间,散发出无匹的锋锐气焰。

北宋夫子庙内,一位身形高大的汉子正捧卷而读,而他对面坐了一个中年汉子,眉眼间和云初阳有几分相像,正自顾自地喝着茶。

只是这茶他像是当作酒在喝着,一口一杯,毫无品茶应有的细致。

“夫子”,他放下茶杯,“依你看,犬子如何?”

他虽极力忍着,但仍能看出脸上憋不住的笑意。

夫子将书卷放下,叹了口气:“千万年来,只有过一个剑神而已。你那娃娃,确实是了不起。”

云采堂谦虚道:“夫子过誉,要那不成器的小子知道了,尾巴都该翘上天了,等他来了夫子庙,还要您老人家多多教诲啊。”

夫子面皮抖了一下,笑呵呵道:“都已成了剑神,怕是我都不好管教的了。”

缓了缓,他忍不住骂了一声:“他娘的,你再跟我装,我把你揪到学堂当着学生的面往屁股上抽。”

云采堂笑得更加愉快,倒是不再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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