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今夜对于那些怀春的少男少女来说,是个难眠的夜晚,他们唯有枕着自己为明日准备的新衣裳才能稍稍入睡…
端坐在客房的木桌前的叶轻尘在桌子上点了支蜡烛,接着从包袱里拿出临行前三叔给他的那本书搁在桌子上。
叶轻尘慢慢翻开书面的手带着微微的颤抖,翻过第一面后,第二面没有了那些幼稚的画作,倒是写满了字,不过还是些相当稚嫩的笔法。
难道三叔年轻时就能悟出剑侠之道?三叔当真是天赋卓绝呐,叶轻尘心里对三叔的钦佩不禁又多了好分,看向那些稚嫩文字的目光也多了几分敬仰。
这面文字是记叙的文体:
“今日乃我下山第一天,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若想成剑侠,有大作为,当要有利器在手,我需先寻一把宝剑来。我用的剑必须不凡,一出鞘便要让对手先怯三分,剑刃需用削铁如泥的陨铁,剑柄上要镶嵌上最上好的宝玉,剑穗当用凤尾编成的长缨……”
第一面通篇都是对宝剑的阐述,看到叶轻尘心里都在滴血,陨铁、宝玉,凤尾…这就是把他全部身家都拿去典当行当了,恐怕也不及这花费的千分之一。
三叔能找人造出这么华丽的宝剑,可为何他腰间别着的却是把锈剑?
自己连第一步都难做到,往后岂不都是空空妄想罢了。
叶轻尘心里难免失落,怔怔地望着随着夜里晚风浮动的蜡烛愣神。忽然风头一大,蜡烛一下子被吹灭了。不大的房间瞬间被黑暗笼罩,只剩下几缕月光从过半开的窗户缝里溜进来,投在书面上。
“今日先看到这儿吧,明日还约了嫣然要去看花灯,还是早些歇息为好。”叶轻尘在心里对自己说。
叶轻尘起身合上半开的窗户,上了床,就这样闭目睡了……
这一觉叶轻尘睡的很浅,醒来时天还蒙蒙亮,客栈里的伙计还在准备着今天的食材,街上也是没什么人,只有摊上的小贩三三两两的摆着自己的摊位…
是宝剑的事让他劳神了还是因为今晚的花灯节?叶轻尘也弄不太清楚,既然想不清楚,索性就不想了。
他下楼去,找店里的伙计要了碗热汤,就着来青州城的路上还没吃完的干粮对付了早饭。
想着自己马上要走了,叶轻尘便想在青州城再四处逛逛,但他对青州城不熟悉,也不敢去太远的地方,他怕他找不到回来的路了,所以只是打算在客栈附近四处走走。
清晨的青州城很冷清,寒秋的晨风撩过叶轻尘的后颈,让他不禁打了个冷颤。走了一会,叶轻尘忽然耳边响起了一声声铁器碰撞的脆响,他把目光投向一处巷子,里面黑漆漆的,看不太清楚里面有什么…但叶轻尘隐约看到细小的火星藏在黑暗里。
叶轻尘一步步的向着巷子走去,铁器碰撞的声音声音也渐渐大了起来,一声接着一声,带着一种奇特的韵律感。巷子深处的温度也越来越高,外面还吹着冷的让人直缩脖子的冷风,巷子里面却热的叶轻尘恨不得扒掉自己穿在外面那件棉服。
巷子不算很长,叶轻尘很快就走到底了。一般的巷子深处都是死胡同,是走不通的。但这处巷子最深处的墙壁上居然还留了一扇半开着门,里面应该还有间屋子,刚刚叶轻尘看到的火星就是从门缝里飘出来的。
叶轻尘敲了敲门,却没人应他。他在门口踌躇了一会,还是打算推门进去看看。这样的屋子,多半是一家铁匠铺,正巧自己头疼剑的事,不如先去找个懂行的师傅先问问,自己也好再做打算。
进了屋子,温度更高了,叶轻尘的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门内的房间摆了许多铁器,墙壁上还挂了很多锄头,铲子等农具。
是家打农具的铺子?叶轻尘心里有些失望。他又看向一席帘子,打铁的声音正是从里面传出来的。
叶轻尘轻轻拉开帘子,看到一个体形剽悍的大汉正拿着一柄大锤,锤击着面前的铁块,刀砍斧削般的肌肉在大锤落下时绷紧,带着巨大的力量砸在铁块上…
彪形大汉忽然开口说话了,手上的大锤丝毫不受影响的砸在铁块上:“是要置办农具吗?”
“不…不是。”叶轻尘急忙回答。
“我这里不收学徒,另寻他处吧。”
“都不是的,我是想问问这里能打剑么?”
“铛!”
又是一锤落在铁块上,震出了厚重的余音。大汉没有再继续捶打铁块,而是把锤子放到了手边的架子上,转过身来打量着叶轻尘。大汉的面容和他的肌肉一样凶狠,下巴上乱糟糟的胡茬让大汉显得很粗犷。
“把手伸出来给我看看。”
看手?叶轻尘迟疑了一会,但还是伸出了手,摊在了大汉面前。
“你练过剑么?”
“练过。”叶轻尘点头,“过去每日都会拿竹子练一会。”
“不要骗我,就算握的是张薄纸,练上一年,手上也该生茧了,可你的手干净的像是个姑娘…
叶轻尘真的没有骗大汉,他练剑的确是快一年了。在村里,二叔从不让他干农活,村里的孩童在早晨都会被送到村里的年轻时读过两本圣贤书的王先生那里念书。
这个时候叶轻尘就成了村子里的自由人,每个人都在忙自己的事,只有他一个人无所事事。于是每到这个时候他就一个人去后山练剑,竹子削成的竹剑都被他打坏过好几根。他不懂什么练剑的章法,只是照着武侠小书上,把刺,劈,撩,挂,截几个最基础的动作反复的练。
“练剑却不留茧的人有两种,一种是不学无术口花花的公子哥。”大汉审视叶轻尘的目光灼热的像是案台上那块火红的铁块,“还有一种,是那些练飞剑的剑宗弟子。”
“我不知什么剑宗,也不是什么公子哥,我只是要一把剑,你能打么?”
大汉收回目光,又拿起一旁的铁锤继续开始打铁,“是我多问了,这里不打剑,本店只打农具,你要是要的话,我可以给你一个便宜价钱。”
“是我打扰了。”
打不着剑叶轻尘心里其实早有预料,也不再多说什么,他微微欠身,转身离开了铺子。
大汉深深地望着叶轻尘离去的削廋背影,像是在回忆什么…
“铛!”,又是一声脆响。
大汉低头一看,刚刚力气用大了,把左边微微打打低了,仔细看就会发现这块铁已经不平了。
但这种多数铁匠都会忽略的小瑕疵,却让大汉眉头皱的很深,像是自己犯了什么大错似的。
大汉把铁块扔进水池里,又收起锤子。走到店门口,把挂在门口的木牌翻转过去,露出了打烊两个大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