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风萧萧,吹动树叶发出簌簌的响声,客栈上阎王殿的牌子轻轻晃着,让蓝蓝忍不住担心会掉下来。

“在下种剑谷云初阳,久闻阎王阁下医术通神,冒昧拜访,是有事相求”,云初阳努力抬起身子,郑重说道。

“云初阳?”,老者打量了一会,一双白眼上下翻动,笑道:“果然是你

,我估摸着你也该来了。”

云初阳微微皱眉,自己这阵子先走山路,再走土路,还在无意识时趟了水路,连自己都没有预料到,这阎王却是从何得知?更何况自己受伤的消息,那叶凌尘不知出于何种目的,也从没有传出来过。

本以为这阎王是隐居林中,只问病人,原来也是有条可怕的情报网。

云初阳懒得理会这些,只要治好自己的手,这些弯弯绕绕也都是无所谓的事情。

少年开口道:“先生既如此说,想必也能治了云某的手了?”

“治是能治”,阎王点点头,“只是我的规矩你也听说过吧。”

老者脸上露出微笑来,在蓝蓝眼里却是说不出的诡异恐怖。

云初阳点头道:“先生的规矩我是懂的,只是这治手不是活命,却没必要再杀一人了吧?”

“你是剑仙,不握剑与死了也没什么区别”,阎王徐徐说道,声音沙哑苍老,“你也许活着,但江湖上的你已经死了。”

云初阳没想到会听到这样的话,皱眉道:“我只道先生眼望苍生,心存天理,不知何时也只看向那江湖了?”

阎王不解释,仍是笑着说:“你且宽心,我不需你去杀人,只要答应老夫一个条件。”

“先生请说”,云初阳愣了一下,“是何样的条件?”

“待我治好你,你这剑仙要给我一个承诺,一次出手的承诺”,阎王顿了顿,继续说道:“你放心,不会难为你,也许也根本用不到你。”

云初阳奇怪道:“先生向来不参与江湖是非,要我出手能有什么事情?”

阎王悠悠叹了口气,眼睛瞟向林子,“非是为我,这承诺是为了我的后人求的。”

他脸色突然郑重了起来,“若她有危难,你要保她一命。”

云初阳望着这老人,心里有些感慨。

曾是绝代风骨,双眼望向苍生,心中只求天理,不料到了耄耋之年,突然统统都抛下了。

阎王似是看出了他在想什么,淡淡开口道:“狗屁天理,这两年我才明白,人都是要死的。”

是啊,人都是要死的,就算阎王自己,也是要死的。

云初阳笑了笑,从头上拽下三根白发,叠起来装入不知从哪摸出的一个香囊中,递到了阎王面前:“此物交与你的后人,点燃之后,我自会出现,便是夫子来了,我也护她一命。”

少年知道这人情定是不好还的,但正如阎王说的,治好他的手,便如同救了他的命。一命还一命,公平的很。

阎王又笑了出来,一张嘴张着,那黄牙在阳光下显得苍老极了,但那苍老的声音却十分快意。

蓝蓝听着两人谈话,心下越发疑惑起来,那些蠢蠢的侠少认错人也就罢了,这阎王怎么也说这是云初阳,莫非他是这人请来的演员不成?还故意整的阴森森的,却是来吓唬我的?

少女小脸皱着,陷入了思考之中。

说话间,阎王已请两人进了客栈,虽然没有旁人,但这客栈内里却是大的空旷,一尘不染,摆着几张桌子和各式的药盒。

“你们今天且歇息一下,明日我来治你的手”,阎王说着,拿着香囊离开了客栈。

“这是怎么回事?”,蓝蓝按不下疑惑,拍了拍少年的肩,“你真是来找他治病的?”

“不错”,云初阳点头,老实说道:“我就是云初阳,我来找阎王,是要治我的手的。”

蓝蓝忍住吐槽的冲动,配合道:“那请问云初阳,你的手受了什么伤?”

云初阳答道:“我两条手臂上的经脉全都断了,若是不治,就握不了剑了。”

蓝蓝冷笑道:“堂堂剑仙,怎的手上的经脉就断了。”

“我自己弄断的”,云初阳笑着说,“剑仙也是人,也会把经脉弄断的。”

少年举起双臂,作势挥了一下:“像这样,轻轻一挑,经脉就断了。”

蓝蓝仍是不信,心下对他更可怜了几分,这少年不仅有了臆想症,还发作把自己的经脉弄断了。

“若是如此”,蓝蓝语气放轻了几分,“治好之后,可要好好珍惜啊,莫要再随意弄断了。”

云初阳笑着点头:“理应如此。”

“那要你保护人的事”,蓝蓝低头看着脚尖,声音又小了几分,“若是实在危险就算了,我会求我师父帮你的。”

云初阳附和道:“你师父自然是能好好保护那阎王的后人的。”

“哼”,蓝蓝叉起腰来,下巴微微扬着,“天上地下,我师父那般的人只有一个。”

蓝蓝眼中,师父那样的人,是接近神的存在。怎么会是面前这个要自己推车走的少年呢,虽然少年面目也很英俊就是了,但比师父多了些阳刚之气,师父是俊美到令女子都嫉妒,而这少年恐怕更能令女子心生爱慕吧。

“呸”,蓝蓝突然拍了下脸,小声念叨一声,“我只是觉得他挺有趣而已。”

一个女人对男人最不能产生的就是好奇,只因那往往是沦陷的开始。尤其还是那天上地下绝无仅有的男人,缩在温顺的外表下的,是能将天都破开的气度和自信。

云初阳突然想起裴白月来。

……

裴白月也在歇着,不过是躺在床上,有些发烧,身子虚弱的厉害。

聂妖妖虽然对裴白月有些说不明白的敌意,但此刻还是尽力照顾着她。

这阵子两人一直寻找云初阳,却是毫无成效,焦急之下,裴白月病倒了。

“妖妖,你说他到底被抓去哪里了?”,少女声音沙哑,细微的有些听不清。

“你先不用担心他”,聂妖妖将药碗吹了吹,小脸平静,“先把身子养好,不然他回来一定会骂我的。”

裴白月苦笑:“都这时了,你还开什么玩笑?”

沉默一会,少女幽幽说道:“若他有个三长两断,我会后悔死的,干脆也不活了。”

聂妖妖摸了摸她的额头,温度下去了一些,开口道:“莫胡说了,吃药。轩辕剑在我这里,师父此刻还是无碍的。”

轩辕有灵,若主人遇难,必会长鸣不已。

裴白月喝了药躺回去,用手摸了摸脖子上留下的红痕,又想起云初阳自废双臂的那一幕,原以为早流尽的泪,却又涌了出来,从脸上滑落,沾湿了被子。

有些人,有些事,只如惊鸿般划过,却注定会是一辈子的刻骨铭心,让你余下的每一天都忍不住回味,比如年少时第一次亲吻的姑娘,比如第一次听到血流出来时像风吹过的声音,比如第一次经历生离死别。

“比如瞥见那册子时,好似经历过一次宿命般的心潮暗涌;比如他挑断筋脉时,那从绝望中狂卷而至的滚烫的悲伤。”裴白月转过头,默默流着泪。

“比如初见时,他温柔笑着说要给我买好吃的:比如海棠落下时,他坚定地说从此必然要好好照顾我。”聂妖妖转头望向窗外,小手托着腮,默默出神。

斯人如彩虹,遇上方知有。斯事若江海,荡胸难平绪。

那心中曾经大闹一场,怎么可能悄悄离去。

月要消失,云雾成岚。夜是黑的,但日仍会升,天仍会亮,那夜中所有的裂痕,都是光将照进来的地方。

就像江湖中奔走的每个人,在这日出日落中,只要还未绝望,就永远对新的一天怀着希望。

所以分离的人总会相信,相逢的人会再相逢。

所以黑夜一无所有,但仍能给人安慰。

/一回来就赶紧写了。黑夜一无所有,但能给人安慰,愿大家都睡个好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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