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龄七,上弦月之夜。

森岛宅外的弦月,同样将月光挥洒在千里之外的某处林海雪原上。

寒冷而幽寂林间,完全感受不到初春的迹象,覆盖细雪的枝桠仍然不见半分绿意。

有时,一阵尖啸冰风掠过林海时,磅礴松涛声又掀起比海浪更高昂的轰鸣。

在林海间中,寺院风格的建筑物其中一间房间被灯笼光线照亮,有数个人影面对面坐在一起。

“大道寺攻魔官,汝召集吾等至此,是为何事?”

最上位中,是一个因为身穿宽大僧服而显得十分娇小的女性,声音清脆稚嫩,语气却老气横秋。

她一袭铺地长发纯白如雪,只是不知为何双眼紧闭,面容虽然像个十二三岁的**,但身份明显极高。

她一开口,原本寂静无声的众人便也纷纷出言服和。

“对呀,大道寺小姐,我们可是很忙的。”

“跟只需要跟在一个小屁孩的你不一样,全国各地的攻魔厅都要我们来管。”

“怎么今天有时间来这里了?你居然丢下自己心爱的小男人不管吗?”

“……”

“藤原夏目只是我监管的对象,”对于这些颇为不屑和挑衅的言论,作为众人视线焦点的年轻女子却面无波澜,“我对他没有任务需要之外的感情。”

众人还要继续说话时,白发少女闭着眼睛却抬起手,于是房间内又回到寂静。

“所以,汝之目的为?”

“藤原夏目向我提出退休申请,”说话的年轻女子用黑色薄纱遮住面孔,她身上穿着镶着金箔与宝石的黑白巫女服,却梳着风格和自身相比起来极为不适的鲍勃头,“他想要离开攻魔厅。”

房间内气压彷佛为之一低,巫女和白发**之外的几人虽然被阴影半遮,但能看出来脸色都有些阴沉。

这阴沉中还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恐惧和忧虑。

“又是森岛远?他太得寸进尺了吧?”

身着漆黑武士装束的粗鄙大汉愤愤开口,他身上肌肉几乎要将衣服撑裂,从左眉到嘴角有道刀疤横贯,随其动作而扭曲绽裂,使整个人更显彪悍恐怖。

“当年藤原香子死后早就约定好了,作为不杀那崽子的交换,藤原夏目必须永远在我们的监视下,这才几年?他就反悔!现在还私下接触藤原夏目!”

房间内只有大汉深长呼吸声回荡,大部分人用沉默表达了对他的赞同,但也有讥笑声响起。

“宫野,这话你有本事当着森岛远面去说,”一个衣着暴露,浓妆艳抹的女子拿着镜子涂口红,“他虽然只是一个普通人,但在这个国家说话比首相还管用,势比人大这有什么办法呢?”

“佐佐木,你!”大汉对女子怒目直瞪,声音如闷雷一样回响,身上散发出一股低沉灵压。

“你什么你?想让夏目君再往你脸上添两道疤吗?”

浓妆女子视线终于从镜子上挪开,抹着浓重眼影的双眸看向大汉,语气慵懒却言辞锋利。

“上次喝了假酒一样去挑衅那孩子,要不是大道寺酱说话,你坟头草都要有两米高了吧?现在还来装本事骂人?我旅馆里养的狗都比你知恩图报。”

黑衣大汉面色涨成血红,刀疤胀如蚯蚓扭动,但他看看主位上沉静不语的白发少女,终究没有敢选择动手。

“这和森岛远无关,”巫女盯着地板,感觉口中有些苦涩,“藤原夏目想要离开的原因,似乎是他已经放弃寻找藤原香子了。”

在从屋外风雪声中沉默了一会,白发**终于开口。

“既然如此,”她几乎能放下一支笔的纤长睫毛在阴影下微微颤动,“便随那孩子去吧。”

“是,”点头应下后,短发巫女眉间又流露出犹疑,“那宇都宫大人,我是?”

隔着吐息凝结成的白雾,她紧张看向白发**。

“悉如前事。”

白发**虽然闭着眼,但她嘴角的那抹淡淡笑容却让巫女觉得自己心事都被注视着,袖下紧握手掌中渗出汗水。

“汝自便。”

“是,那,属下先告退。”

双手按地行礼后,巫女起身小步后退,缓缓消失在阴影中。

在巫女消失后,众人视线在阴暗中相互交错,最终一个身穿西服,头戴礼毛,着装宛如工业时代的英国绅士,细长眼神却如毒蛇般阴冷一样的年轻男人站出,对白发**躬身行礼。

“宇都宫大人,真的要放任藤原夏目离去吗?这未免太危险了,我们难道不采取点——”

面对声线低沉尖锐似毒蛇吐舌的西装男子,白发**微微一笑,白嫩小脸笼罩在阴影中。

“汝等自便。”

一阵寒风吹来,灯笼摇晃,光影交错间,她如梦影般消失在原地。

西装男子挺直腰转身看去时,发现包括佐佐木在内的数人也已离去,房间内只剩下黑衣大汉在内的几人。

留下来的人显然都抱有同样的心思,只是此刻他们都陷入一种不言而喻的奇妙沉默之中。

“绝不能放任藤原夏目离开我们的监管,那太危险了”西装男子开口,阴冷视线缓缓扫过,“宁可杀了他,把那柄刀夺回来。”

这句话众人等待许久,却无人敢提及的话终于被说出来后,殿内似乎有不少人长舒一口气,但他们表情却都沉静异常。

“可是,别说我们,就算攻魔厅内所有人加起来,”有人提出疑虑,“也未必是藤原夏目的对手。”

黑衣大汉对其怒目而视,但对方一脸无辜,却并不退让,他最后也只能哼一声转过头,却没有提出反驳。

“确实,要和藤原夏目正面对抗几乎是不可能的,”西装男子也点点头,阴冷眼神并无改变,“但人不会没有弱点,而且弱点越少,这弱点就越致命,藤原夏目也不会例外。”

众人对视着,似乎回忆起什么,面色随即一变,咽咽口水。

房间内空气冰冷刺骨,但他们额上却冒出冷汗,就算是黑衣大汉,也显得极为踌躇。

“真的,要用那招吗?这太危险了,这比直接对藤原夏目动手还要可怕,他疯起来会把整个攻魔厅的人都追杀光的。”

“你以为我们是在做什么?你还想有退路吗?”西装男子阴冷眼神扫过,像是毒蛇绕颈,令那人面色一白,低下头去。

“你们口口声声说要杀了藤原夏目,”西装男子环视一周,没有人敢和他毒蛇一般的阴冷目光对视,“但你们甚至不敢真正刺激到藤原夏目,就因为知道他因为藤原香子的遗嘱不会主动对攻魔厅的人动手,所以才会一直一事无成。”

西装男子责骂完,转身看向在月色点缀下,如一片银色海洋的广袤山林,眼睛眯得更细了。

“既然藤原夏目那么想念他的母亲,那我们就让他好好回忆一下。”

他背后的几人面色都忧愁起来,一想到被触及逆鳞的藤原夏目大开杀戒,他们就感到一阵冷汗在背后直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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