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林运成的确是有想象过。

假如迎接自己的并不是性格温厚的薛蕴长,而是脾气火爆的薛云兰的话,她会想说些什么呢?

斥责自己那么长时间了都没有再联系过她,甚至连每年过年的时候都没有给她寄过贺卡什么的?

还是说不管怎么样,能够再见到他都是一件好事,所以会给他一个热烈的拥抱,再带着满脸的笑容把他给拉到房间里去。

再要不然的话,一直都杳无音讯的他也同样很有可能会遭到这位云兰姐姐盘问,要求他必须如实交代这几年以来到底都在外面做了些什么事才一直都没有联系的。

但是当林运成终于是见到了这位名义上的姐姐之时,他所遇到的情况却与他所想象的全都不同。

“……”

有些粗糙的手掌在林运成的脸颊上来回摩挲,并且还像是在确认这个林运成并不是什么蜡像人偶,而是一个真正的活人一样,薛云兰稍微有些用力地捏了一下他脸颊侧面的皮肤。

“欸疼!”

理所当然的,被捏疼了的林运成发出了一小声哀鸣,但就算只是这么一点声音,也已经向薛云兰证明了一件事情。

那就是这位在她眼中已经失踪了长达三年的同伴,似乎终于是回到了她的身旁。

“运成…是你回来了…?”

“啊…嗯…我…我回来了。”

震惊,以及难以置信。

就像是在拒绝相信自己眼前的景象一样,薛云兰瞪大了自己的眼睛,死死地盯着这位已经失踪了许多年的同伴,导致林运成因为一时接不上话而只好有些尴尬地冲着她露出了一个稍微有些难以言喻的苦笑。

只不过,这就已经足够了。

对于薛云兰来说,这个反应已经足够好了。

“……”

“蕴…云兰姐?”

就在林运成的面前,这位对他而言几乎与父母无异的姐姐哭了出来。

额头抵在他的胸口,握拳的双手不断地敲打在他的胸膛上。

就在此时此刻,已经不知是被悲伤还是喜悦所浸透的薛云兰,在林运成的面前默默地哭泣了起来。

“怎么…现在…才回来啊……”

“我……”

说真的,性格火爆其实也只是女性姿态下的薛云兰极易出现情绪波动的体现之一,与相对来说比较木讷的薛蕴长相比,女性姿态下的她显然会更加得多愁善感。

所以,如果真的让薛蕴长来迎接林运成的话,也许他的反应就真的只剩下极为平凡的喜悦了吧。

但是只有如今这种姿态下的她,才能更像是一个拥有健全情感的普通人一样,在这位失踪多年的游子面前,将她心中积压已久的情绪给释放出来。

“我知道你不喜欢过普通的生活,我也可以接受你希望让自己的人生变得更为刺激的想法,但是你当初为什么要不辞而别?而且每年我都能收到大家寄来的照片与贺卡,但却每次都没有你的,我也从来都没有打听到过你现在到底是在哪里,甚至我都不知道你现在到底是在做什么,就算问大叔他他也只会说不知道你具体在哪里,你知道我有多少次都在担心你出事了吗!!!”

“我……”

孩子们总是认为自己即使从父母的眼前消失一段时间,他们也完全没有必要担心,反正他一定能照顾好自己,所以不会出什么事的,他们只需要在家里自顾自地继续生活下去就行了。

但只要为人父母之后就能明白,当自己的孩子从他们的面前消失,并且走的时候还是不辞而别,甚至就连自己的去向也没有说明,而是就这么直接彻底失去了音讯的时候,他们会有多么得担心。

毕竟,无论是谁,都肯定无法在自己的至亲失踪之后,还能心安理得地相信他能够照顾好自己。

“之前那次你一个人跑出去偷生鸡肉,结果差点被人给打死了的时候也是,你从以前开始就一直都喜欢自作主张,而且还总是想当然得认为自己能做成那些事情!你知道我想过多少次会不会是大叔他已经知道你出事了,为了不让我伤心,所以才一直向我隐瞒了你的死讯吗!!!而且既然你没事的话,那就回来告诉我啊……”

诚然,薛云兰并不是林运成法理上的父母,但是曾经独自一人照顾过他们这些同伴的她,也同样完全可以理解那些父母们的心情。

担心他会不会在外面被欺负。

担心他会不会遇到了什么危险的事情,。

担心他会不会是因为什么原因导致他做不到这件事情,所以才一直都杳无音讯。

以及,担心他会不会已经在某个自己不知道的时候,走向了那些最为糟糕的结局。

“为什么…什么都不肯对我说啊……没事的话…就告诉我啊……”

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在很有可能会迎接一个悲剧性的结局之时,这句话确实是一句真理,但它所没能提到的,则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始终没有任何消息的现状,终究是会变成一颗梦魇之种,在那些等候者们的心中发芽,留下越来越多的噩梦。

时间越长,可怕的妄想也会越多,直到最后能用来说服自己的借口,已经只剩下了“还没有收到具体消息”这唯一的一条而已。

“对不起,云兰姐,我…是我不好……所以……”

看着自己眼前的这位姐姐先是随着她逐字逐句的抱怨而变得愈发激动,但又在越过了某条界限之后,她的情绪就突然从巅峰跌落到了最为悲伤的低谷,只在这几句话的功夫之内,薛云兰的表情就从充满愤怒的哀嚎,变成了泣不成声的痛哭,这位游子在开门之前所准备好的每一句谎言,都在他的心中变得有些说不出口了。

“云兰姐姐?”

“云兰姐,出什么事了?”

如此响亮的哀嚎声自然是很快就引来了之前正在客厅里向齐妍妍与何歌林介绍薛蕴长如今所使用的女性身份,也就是薛云兰的众人,而在向门厅探出头来的漆凯骏与欧阳铃花辨认出除了杨达枢以外的另一位来访者到底是谁之后,他们全都不约而同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唇,露出了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

“……”

差不多了,就先到此为止吧。

即使薛蕴长从来都没有因为类似于这样的事情而表现出过哪怕一丝的不快,负面情绪积压在一个人的心底也终究是会对他造成非常不好的影响的。

并且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杨达枢才会定期来薛蕴长的家里,和自己的孩子们团聚一下,暂时忘却那些商场和政局间的利益纠葛与权谋之术,全身心地享受一下家庭的温暖,释放一下自己心中的压力。

而从来都不会,并且也不可能会主动去做这种事情的薛蕴长,如果身为他养父的杨达枢不为他想点办法的话,那么他肯定会把这些压力一直都积存在自己的心里,根本就不会想着去释放它们吧。

所以,他才会在某位黑衣少女的授意与帮助之下,为薛云兰准备了这么一次可以尽情地发泄自己情绪的机会。

不过,这种事情也讲究一个点到为止,毕竟,对于一个人来说,变得过于悲伤也同样不会是什么好事。

于是,也就因此,在看着情况已经差不多了之后,杨达枢走上前来,轻轻地拍了拍薛云兰的肩膀,并且还收起了自己脸上那副原本的奸诈笑容,用一副对于他而言十分难得的认真表情,稍微劝解了一下情绪几近崩溃的薛云兰。

“好了,云兰啊。我知道,运成他难得回来一次,你肯定有很多话想说,也有很多问题想要问他。不过今天是举行宴会的日子,而且我向你保证,运成他不会这么快就离开这里的,所以今天晚上就先不管那么多了,大家好好聚一聚,痛痛快快地玩一晚上,有什么事情等明天再聊,你觉得怎么样?”

“……”

“哈哈哈哈!(↑↓→↓)行啊,运成,既然你云兰姐都已经同意了,那就别在门口这继续站着了吧!都进去,进去!有什么事等之后再聊!”

虽然薛云兰并没有开口说话,甚至连比较明显的肢体动作都没有,但杨达枢还是从她的沉默之中读出了她对于这一提议的默许。

于是,也不知该算是和稀泥,还是用权宜之计暂时解决了一个近乎无解的难题,杨达枢总算是把门口的这场重逢给带向了一个暂时的结局,而林运成,也终于是在这段一波三折的经历之后,踏入了自己大哥(姐)的家中,重新与自己过去的同伴们待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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