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好。”
洛神垂下了修长的睫毛，眼神慢慢黯淡下去，“可是……我永远不能离开这里，对不起……”
少女抱着自己修长的尾巴，把整个人蜷缩起来，仿佛一枚玉白色的卵。乌黑的长发垂落下来，遮住了她绝美无瑕的脸庞。看上去有点不知所措，像一只做错了事、等着被主人罚的猫。
“这不是你的错。”
萧祁摸了摸她的头发，轻声说，“其实我原本打算抛弃世俗的一切，陪你隐居一辈子的……但我现在改主意了。”
“哎？”
洛神眨了眨眼睛，抬起头看着他。
“如果有一天……”
萧祁顿了顿，缓缓地说，“我可以彻底解决九重深渊、没必要再守护封印了……洛神，你愿意跟我离开么？”
“嗯！”
洛神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眼巴巴地注视着他，“萧祁，我想要离开这里，和你去看外面的天地。”
去看外面的天地……
对一个有生以来、从未离开过囚笼的少女，前往外面的世界，大概就是她心中最美好、最遥不可及的梦想了吧？
萧祁忍不住问道，“难道你就不怀疑，我只是在说大话吗？”
“我相信你！”
少女摇摇头，靠在他的肩头。她对着空中一轮白月，轻轻地吐出一口气，“萧祁不会骗我的……”
“你是我心目中的盖世英雄。总有一天，一定会镇压深渊封印，带我离开。你会牵起我的手，带我去看外面的世界，去游览三界的美景，见识各种玄奇的生灵……我们永远也不分开。”
“嗯。”
萧祁抱住了这个女孩，声音低哑，“我一定要把你从这个囚笼里救出去……带你离开，永不分离。”
……
翌日。
“青衣。”
清晨时分，别院的大门忽然被人推开了。来人一袭黑衣，脸上挂着几许阳光的微笑，显然心情很好，“早啊。”
“公……公子？”
看清对方的容貌，顾青衣不由一惊，慌慌张张地去关门，“您还在罚禁闭呢，怎么能出去？”
萧祁提前杀死了天韵仙子，女帝震怒，勒令他无限期禁足。如今还未有赦令下达，可萧祁竟然明知故犯，偷偷溜出门去了？要是让女帝知道了，一定更加生气，说不准会如何罚他呢。
“别这么紧张。”
萧祁失笑，“你家公子被罚禁闭，不是很平常的事么？早就习以为常了，不会有人盯着我的。”
“话是这么说……可是……”
顾青衣咬了咬嘴唇，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在来到玄月天宫之前，她虽然是一个世俗小国的公主，却并不受父皇宠爱。在深宫里谨小慎微，成天担惊受怕。而萧祁的处境，分明也和她以前差不多，为何他却能如此淡定自若呢？
如果换一个男子，从小生活在这座规矩森严的天宫，明明拥有少宫主的头衔，却被禁止修炼、还要承受恶意针对、流言蜚语……大概已经疯了吧？或者变得心性偏激、四处欺凌弱小？
但是……
在公子身上，她看不到一丝一毫癫狂。有的只是平静，如同深邃的、看不见底的湖水一般。
“萧祁！”
一道娇脆的少女声音，忽然带着喜出望外传来。顾蝶衣从远处跑来，一口气跑到萧祁面前。
“你……你……”
她想要开口质问，可一开口却发现不知该说什么，只好嗫嚅道，“你这家伙，跑到哪去了……”
“喂，你到底有没有一点自觉啊！明明被宫主罚了禁闭，还到处乱跑？害得姐姐紧张死了！”
末了，她又凶巴巴地补充道，“先说好啊，我可一点都没有担心！巴不得你这家伙死在外头！”
“蝶衣？”
看到妹妹仿佛一点就炸的炮仗，顾青衣慌忙去捂住她的嘴，“别胡说了，不可对公子无礼！”
真是的……
平时的顾蝶衣，虽然嘴巴上不饶人，但对公子还是很关心的。今天这到底是怎么了，像个炸毛的小刺猬似的，说话如此刺人？这下好了，虽然公子平时没什么架子，这下子也要挨罚了。
“顾蝶衣，你怎么回事啊？”
萧祁双手抱在胸前，上下打量这只炸毛小兽似的刁蛮萝莉，“我最近没招你吧？干嘛怼我？”
“难道说，你最近和火羽仙子学坏了……嘶，那个公主病晚期，可不兴学啊！”
“火羽火羽火羽……你还好意思说！哪来这么多烂桃花？”
他不说话还好，一开口顾蝶衣直接就炸毛了，“前几天才刚被刑罚殿抓过，一点不长记性！”
“我告诉你！你这个拈花惹草、到处留情的性子再不改……迟早有一天要死在女人手里！”
郁积在她心里的委屈，以及各种担忧、恐惧、心酸……一下子爆发了。明明不想露出软弱的一面，眼眶里却莫名涌出了泪花。只好死死咬住嘴唇，让泪珠在眼眶里打转，不掉落下来。
疯子……
禁地啊……
那可是整个玄月天宫，最可怕的地方！擅闯禁地的罪过，比起同门相残、男女私情还要重！
那个名叫洛神的女孩，对他而言，到底有多么重要？不惜冒着生命危险，也要去见她一面？
一个难以言喻的邪恶念头，从内心深处萌发出来。顾蝶衣拼命想要压制，却没有任何办法——
如果……
如果她向刑罚殿举报，揭发萧祁擅闯了禁地……会怎么样？
毫无疑问，他会被刑罚殿主抓起来，打断双腿，一生一世囚禁在玄冰天牢。终其一生，再也无法和那个女孩见面。到了那个时候，围绕在他身边的莺莺燕燕们，就都会无情散去了吧？
那么他的身边，就只剩下她一个人了。她会永远陪伴着他，和他在最深的黑暗里相互依偎。
多么邪恶、多么疯狂的念头啊……顾蝶衣深感诧异，自己的内心深处，竟然还有这样一面？
但是，一想到那个暴雨滂沱的夜晚、想到那漫漫长夜中锥心的寂寞和惶恐……明知道是病态，却犹如一朵散发着迷人芳香的毒花那样，迷乱她的心绪、折磨她的良知，让她痛苦不已。
到底……
她到底，应该怎么办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