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贪婪者才有资格获得一切。

可祂从未告诉世人。

贪婪之人，最后必定会成为无得之人。

◇

换或者不换，都不会影响赌局的进行。最后，艾尔莉亚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亚德马利拿出五枚新的筹码，随手丢进筹码堆里。在这种赢家通吃的赌局里，一枚两枚筹码不再是重点，而亚德马利也从未想过依靠这种方式来增加自己的胜算。

祂这样做的目的只是为了扰乱艾尔莉亚的思绪，让她自乱阵脚罢了。而很明显的是，祂的目的达到了。现在艾尔莉亚已经失去了一开始的那种冷静，就连那种锋芒毕露的气势也逐渐消沉下去，开始变得患得患失。

她越是想制止自己去思考这些问题，便越容易陷进去。当人们不得不去怀疑那些一直陪伴在自己身边的朋友的时候，他们往往会陷入到一种无休止境的循环当中——在猜疑与洗脱中不断循环。哪怕是艾尔莉亚，也很难逃出这样的循环。

然而赌局并不会因为她的犹疑而终止。在莉蒂娅确认过双方的赌注以后，她便继续开始发牌。黑暗的使徒不会因为任何事情产生动摇，从来没有人能在她脸上看到更多的表情。哪怕她的神明在首局中失利，她也未曾流露过半点的喜悦或者担忧。

她早已经历过无数次同样的事情。在她的神明获胜以前，一切事情都不值得惊讶。

这次轮到亚德马利开始下注。祂拿到了一张好牌，也是整个赌局中首轮能拿到的最大牌面——黑桃A。可祂并未着急着去看自己的暗牌，反而是端详着艾尔莉亚的表情，脸上一种露出饶有兴趣的表情，说道：“其实我很欣赏你的勇气。”

“什么？”艾尔莉亚回过神来，小心翼翼地掀开自己的暗牌看了一眼。

“敢于要求一位神明为了自己改变，你还是第一个。”亚德马利一边示意莉蒂娅继续发牌，一边说道：“在很久以前，此世存在着一个长得和你几乎一模一样的女人。她有着如雪般的白色长发，性情坚强却又待人温柔。”

此时，两人很默契的没有去提起赌局的内容，只是任由莉蒂娅将牌补到五张。两张暗牌一左一右分别盖在三张明牌旁边，而亚德马利几乎没有多想便将最后一张牌掀开来，和第一局的表现一模一样。祂似乎一点都不在乎这场赌局的输赢，甚至从头到尾连自己的牌都没有看过，仅仅是凭借着直觉在下注。

饶是如此，艾尔莉亚也不敢轻举妄动。她可不信亚德马利会在不知道底牌的情况下随意去下注。退一步说，就算亚德马利真的不知道祂的底牌是什么，可祂依旧有着足够的自信去操控胜利。这对祂来说似乎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

“那个人……就是刚才使徒所说的温德莉安吗？”艾尔莉亚和刚才一样，先是看了一眼自己拿到的最后一张牌。很不巧的是，她没有凑出任何一种牌型，就算是加上手里的另一张暗牌也抵不过亚德马利的那张黑桃A。

还没等亚德马利下注，艾尔莉亚便主动将自己的牌全部翻过来，将注意力全部集中在亚德马利的话里。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在很久以前，她也曾听说过这个人的名字，但不是在任何一位神明口中，而是“自己”亲口说出来的。

“其实我也没有见过温德莉安几次，但大家对温德莉安的印象总归是差不多的。”亚德马利耸了耸肩，“她是亚斯塔罗特最喜欢的人，那位无感动的神明几乎将自己的一切都给了她，甚至一度生出了近似于‘感情’的东西。”

“那后来呢？”艾尔莉亚迫不及待地问道。

“后来？谁知道呢，或许还活着，或许已经死了吧。”亚德马利嗤笑道，“她既不是死亡的使徒，也没有让她的神创造出新的眷属。温德莉安从来都没有挣脱过属于凡人的枷锁，哪怕她的确成为了最初的魔女，但对我们来说她也只不过是一个稍微强大一点的凡人罢了。更别说，她从未离开过那里，根本不算得威胁。”

“可是……她既然是神明最偏爱的人，为什么又没能成为祂的使徒？”艾尔莉亚有些不解地问道。

对任何一位神明来说，使徒都是不可取缔的。但这里面有另外一个前提，那就是祂们可以随意指定自己的使徒，甚至不需要任何的特殊条件。因为有了神明的指定，使徒们才得以存在。可如果那位神明真的这么喜欢温德莉安，又为什么没让她成为自己的使徒呢？

“虽然我很想告诉你答案，但很可惜的是……我也不知道。”亚德马利随手将手里的牌甩回给莉蒂娅，十指交叉合握，托着脑袋，“虽然我巴不得那个女人去死，但亚斯塔罗特似乎从来不在乎这些事情。真是让人感到无趣啊。”

赌局还在继续着。但发牌与下注再也不是重点。只有到最后一张牌掀开来的时候，对赌的双方才会考虑去加注与弃牌。在那以前，莉蒂娅不会说任何话。

“不在乎……”艾尔莉亚被说得有些混乱，“可祂不是喜欢温德莉安吗？”

“这两者不冲突吧？”亚德马利轻笑道，“亚斯塔罗特是【无感动】的神，谁也不能知道祂的心里到底在想什么。凡人们或是贪婪，或是愚钝，一切的行为都是有迹可循的。但神明不一样，祂的一切都无法违背自己的缺陷。就算祂再怎么偏爱那个女人，最后的结果也不会有任何改变。”

“……”艾尔莉亚沉默下来，无法去反驳。因为她心中比谁都清楚，亚德马利并没有在说谎。不论是叶歌还是亚斯塔罗特，本质上祂们都是同一类人，不会因为任何人而心生动摇。

他是如此偏爱于她，但也仅限于偏爱。

“看来你似乎理解了。”亚德马利抛起从艾尔莉亚手上得到的一枚筹码，抬头看着那枚筹码不断翻转，“我们就算再怎么傲慢，心中也会残留着对于此世的眷恋。那是我们成为神明的根源，也是最后的人性。但对祂来说，这些都是无关紧要的东西——祂只在乎自己。如果有一天，你不得不站在他的对面，那时候你会理解这点的。”

“我不会让那一天到来。”艾尔莉亚抿了抿嘴，重新打起精神。新的牌已经发到手边，而身为魔女的记忆力让她很快就能计算出自己的胜率。这次她的牌比上一局要好得多，刚好能凑出两对来。

关键就在于……亚德马利到底拿到了怎么样的底牌。现在祂手里有着三张红心牌，如果最后一张也是红心，那艾尔莉亚就必须慎重估计其中的风险了。

“前提是，如果你的心中还能留下这种贪婪。”亚德马利笑着掀开了自己的最后一张底牌——红心二，轻轻点了点手边的筹码，“你从我这里能赢走的一切，最后都是要还给我的。我加注到十二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