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萧祁倒映在窗户上、熟悉的剪影，顾蝶衣松了一口气。这些天来，她每天都提心吊胆。
生怕某一夜……萧祁的身影消失以后，会永远地留在那个名为洛神的女孩身边，再不回头。
其实……
她并不是一个很虚荣的女孩，想要的一点也不多。
从不曾奢望过，要成为他的妻子。只要能一直当他的小侍女、每天都能看到他、和他没心没肺地斗嘴……只要这样，她就已经很满足了。
可是为何，连这点小小的温暖都没法留住呢？
忽然——
“砰！”
顾蝶衣忽然看到，萧祁推开了房门。这是她第一次看到，那个慵懒闲适、永远对万事不萦于怀的男人，眼神中流露出惊慌失措。甚至顾不上九天玄女的禁足令，全力以赴地向外狂奔。
“萧祁！你回来！”
再顾不上其他，顾蝶衣对着他的背影失声高喊。但是萧祁并没有回头，像是根本就没听到。
……
为什么？
对着手心的月痕，呼唤洛神的名字……却第一次收到了抗拒的情绪？！
那个瞬间，萧祁感觉到内心一片冰寒。他从未想过，那个对他乖巧柔顺、好像永远都在原地等待着他的少女，有朝一日，竟会抗拒自己的到来——这几天，洛神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她难道是……不喜欢他了么？
这个念头浮起的刹那，像是有一只无形的手，紧紧地攥住了心脏；如同堕入深海，冰冷之后又窒息；又像是被人狠狠地从悬崖推下去，徒劳地伸出手，眼前却只有不断的坠落、坠落……
原来是这样啊。
原来“心痛”二字，不仅仅是夸张的修辞啊。
原来他想出所有拒绝她的理由，那么脆弱和可笑。一旦真的失去她，最慌的人就是他自己。
……
无数的念头，从心底纷纷涌起。短短片刻，却像是渡过了半生。他缓缓睁开眼睛，目光如刀——
哪怕要欺师灭祖！被天下人耻笑唾弃！被师父杀一万次！我萧祁，也非要和她在一起不可！
萧祁再没有任何犹豫，抛下所有世俗的顾忌，一把推开了房门，朝着禁地所在的方向奔去。
他看不到，自己的眼瞳深处，有一缕妖异的、犹如鲜血般的色泽漾开。在黑暗中一闪而灭。
……
“哗啦啦——”
不知为何，其他地方都是明朗月空，唯有禁地所在的几座灵山附近，天空却被阴云所笼罩。越是靠近，空中的阴云就越浓重，渐渐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最终演变为一场倾盆大雨。
萧祁没有任何犹豫，沿着万丈深渊的石壁，向下攀爬。但很快，他就发现暴雨制造了巨大的麻烦——每一块山石上都有雨水流淌，随时会打滑；视野漆黑一片，根本看不清下方的道路。
比起救火羽仙子那次，难度大了百倍都不止。
但真正的麻烦，还不是这些，而是从头顶呼啸而来的、杀气逼人的法力气息——“什么人？”
一名守护禁地的女仙，已经发现了他的闯入，正在飞速赶来。周身法力四溢，杀机隐隐，仿佛连天地也随之色变。一旦被她发现，以萧祁毫无法力的现状，除了被抓住没有第二个下场。
该死……
他不怕被抓，也不怕刑罚殿的种种酷刑——在他内心深处，唯一害怕的，只有见不到洛神。
“呼——”
风雨交加声中，守护禁地的女仙愈发靠近了。萧祁甚至感觉到，她锐利的目光如鹰隼一般扫过，令他的皮肤隐隐泛起了一阵刺痛。毫无疑问，自己被她发现，只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
然而，千钧一发之际——
“哗~~~”
头顶的阴云忽然破碎，一缕纯净柔和的月光映照下来，笼罩住萧祁。那守护女仙骤然懵了，她感觉到，自己失去了捕猎的目标。犹如无头苍蝇一般乱转，但到头来也没发现任何线索。
“这，这怎么可能？”
守护女仙神情错愕，百思不得其解，“我已经是真仙大圆满修为，也只有大罗金仙，才能逃脱我的探查之术……可如果闯入者是大罗金仙，刚才又怎么可能引起波动，被我轻易发现呢？”
这诡异的变化，让她始料不及。不死心地朝更远处探查，却南辕北辙，距离萧祁越来越远。
守护女仙虽然离去了，虚空中的一轮月光，仍没有丝毫变化。依旧明净而柔和，为他照亮了来路。仿佛有个透明的女孩，正在耳边无声地提醒着他：“回去吧……趁现在，赶快回去吧。”
“呵……”
但萧祁的唇边，却缓缓勾起了一抹莫名的弧度。他抬起头，看着柔和的月光，喃喃地低语——
“原来，你一直在关注我？”
他唇角上扬，笑容近乎放肆。接着忽地松开手，向后倒去，任由自己朝万丈深渊坠落下去。
……
“呼哧，呼哧……”
顾蝶衣追着萧祁，一路跑到了山脚下，大口大口喘息着。
大雨帮了她的忙，吞没了她的脚步声，让萧祁没有察觉到。但另一方面却也成了她的绊脚石，让她多次跌倒，浑身都湿透了。眼睁睁看着，自己和萧祁的距离越来越远，直到再也不见。
“嗯？你是何人？”
半空之中，忽然落下一道冷冷的女声，透着戒备，“一个凡人侍女，跑到这种地方做什么？”
“我、我……”
顾蝶衣不知该如何解释，只好对那位不知名的黑衣女仙道，“这位上仙，我不小心迷路了。”
女仙戒备地打量着她，却没有找出任何一丝疑点。很显然，这只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女孩，并且还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不要说擅闯禁地，就连走一段山路，她都如此气喘吁吁。
“也罢。小家伙，你住在哪里？”
看着顾蝶衣狼狈不堪、却依然透着楚楚可怜的小脸，她动了恻隐之心，“本仙子送你一程。”
“不过你要记住，这座山附近，可是玄月天宫的禁地！就算误入也不行，以后不要靠近了。”
“禁、禁地？”
听到这个词，顾蝶衣陡然一个激灵，内心震撼无比——难道说，萧祁他居然闯进了禁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