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幸运与不幸皆为命中注定。

不论再怎么挣扎，也无法改变分毫。

这便是魔女的命运。

◇

在规矩变更以后，艾尔莉亚的优势反而没有之前那么大了。理由也很简单，除了失去了制定规则的权力以外，更重要的一点在于……她可以用的筹码变少了。这场赌局所决定的不仅仅是索菲亚的自由，还有艾尔莉亚心中最大的贪婪。

除非她能一直赢下去，并且将亚德马利手中的筹码全部赢走，宣告获得这场游戏的胜利。可所有人都清楚，这几乎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那位神明不会给艾尔莉亚任何机会，不论祂从前再怎么傲慢，此刻也会打起十二分精神去应对这场赌局。

高傲的神明，无法容忍自己的失败。

“前十局的游戏，由我来说明规则。这是神国内一切赌局通用的规则，您也可以简单地理解成是比牌面大小。”莉蒂娅一边洗切着手里的扑克，一边说道：“如果艾尔莉亚女士有任何不能理解的地方，可以随时问我。”

“啧……”亚德马利有些不爽地咂了咂嘴，却没有阻止对方。虽然祂迫切地想赢下这场游戏，但身为神明的骄傲却不允许祂在对手一无所知的情况下获得胜利。退一步来说，就算莉蒂娅不开口，之后祂也会主动向艾尔莉亚解释其中的规则。

“我知道了。”艾尔莉亚轻轻点头，心思却完全不在眼前的游戏上面。她很清楚，无论亚德马利选用什么样的游戏形式，最后的输家都会是她。因为她从来没有接触过任何一种纸牌游戏，要想赢亚德马利这样的老手几乎只能靠运气。

很可惜的是……艾尔莉亚从来不敢相信自己的运气，更别提是面对神明的时候。她唯一的胜算就在后十局游戏里，而前十局游戏就算是全部弃权，最多也只会输掉三十点筹码罢了。关键在于……她到底要选怎么样的游戏，才有办法赢过亚德马利。

“那么，赌局正式开始。”说明规矩以后，莉蒂娅洗好牌，将整副扑克按在桌上，随后从左往右抹开来，排成一个完美的扇形。期间，莉蒂娅的动作没有任何停滞，很明显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了。

在完成准备工作以后，莉蒂娅才沉默着从牌堆的最前方翻出两张牌，分别发向亚德马利和艾尔莉亚。两张牌的牌面都不大，但恰好亚德马利的牌是方块八，恰好比艾尔莉亚的梅花六大两点。

“那么，我将从亚德马利大人一边开始发牌。此后固定为这一顺序。”莉蒂娅看过以后，默然地将两张牌收好放到一边，又以同样的方式开始发牌。但这次，双方得到的不仅仅是一张明牌，还有一张面朝下的暗牌。

看到这里，艾尔莉亚多多少少理解了游戏的玩法。同时，身为魔女的敏感性让她很快意识到莉蒂娅最开始掀开的那两张牌到底意味着什么。

之前爱丽丝告诉过她，一副完整的扑克牌一共有五十二张——从一到十三点，每一个点数分别有四种花色。在去掉最开始决定发牌顺序的两张牌以后，一共还剩下五十张牌。而他们的每一局游戏都会固定用掉十张牌，哪怕其中一方直接弃权，莉蒂娅也会将双方的牌补满至五张。只不过，在弃权以后发的牌不会再翻出来，只有拿到牌的玩家才能看。

这就意味着……每经过五局游戏，双方的牌几乎都是可以确定的。因此，最关键的并不是双方明牌进行博弈的最后一局，而是在这之前的第三局和第四局。

这时候，哪怕剩下的牌还没全部翻出来，但根据之前已经翻出来的牌，可以很轻易地确认到最大的牌型是什么。这样的游戏类型毫无疑问是对艾尔莉亚有利的，因为身为魔女的她可以轻易地背下所有已经出过的牌，并以此推断出手里的牌是否值得跟注。

“每轮由牌面大的一方下注。”莉蒂娅扫了一眼，随后低头道：“艾尔莉亚女士，请下注吧。我必须提醒您，无论您是否选择加注，都必须赌局开始前投入底注。”

“我不加注。”艾尔莉亚摇摇头。她甚至都没有掀开自己的牌去看，当然不可能加注。但让她意外的是，亚德马利也没有去看牌，反而是作出了和她一样的选择。

这一情况在双方拿到第四张牌的时候才发生了改变。

“我多多少少能猜到你心里在想什么，但你似乎忘记了一件事情。”亚德马利撑着头，看了一眼艾尔莉亚桌上的牌，又看了看自己桌上的。虽然双方都没有翻开暗牌去看，但亚德马利已经知道了结果。

“什么？”艾尔莉亚还在计算着胜率，听到亚德马利的话以后不由得愣了愣，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

“这里是我的神国。而我规定过，只有变得更加贪婪才有资格获得一切。患得患失，只会让你失去更多。你到底还能输几次呢？”祂突然笑起来，抬手打了个响指，“我选择加注，三倍。”

由于双方的筹码都有着实际意义，所以在一局游戏结束以前都不需要直接付出筹码。但正因为这样，不论双方再怎么加注也很难有一个过于直观的感受。要是将筹码都放上去，其实很快就能反应过来一件事。

看似输不起的亚德马利……才是更有余裕的一方。因为祂本就做好了将这些筹码全部还给的艾尔莉亚的准备，而艾尔莉亚每失去一点筹码，都将意味着……她要失去其中一部分的贪婪。

“我……”艾尔莉亚下意识咬紧嘴唇，让自己勉强清醒过来，“跟注。”

她没有理由弃牌。因为她的牌面比亚德马利要好得多，在最后一张牌发出来以前，亚德马利都没办法赢自己。可要是这里她因为害怕就弃牌了，才是刚好落到亚德马利的陷阱里。

亚德马利也不意外，只是摆了摆手，让莉蒂娅继续发牌。最后一张牌和第一张牌一样，都是以暗牌的形式发到两人手里。只不过，他们可以选择将其中的一张翻开来，用另一张用作底牌。

“看来，运气似乎并不站在你那边呢。”亚德马利似笑非笑地翻开刚刚拿到的牌，将四张明牌放到一起，刚好凑出三张二来。

“……”艾尔莉亚默默将自己的第一张牌翻开来，没有说话。明面上，她手里只有两张K，如果手里的最后一张牌不是K，那确实是可以弃牌了。

“果然……无论看多少次都会觉得，那头白发真是碍眼。真亏你们背负着如此沉重的诅咒还能活到现在。”亚德马利微微眯起眼，仔细看着艾尔莉亚的表情，最后将自己面上的牌全部翻掉，没有让艾尔莉亚看到自己的最后一张牌。

“诅咒……”艾尔莉亚无意识地握紧手，低下头去。

“说起来，你应该还不知道吧。”亚德马利却似乎突然想起什么，饶有兴趣地看着艾尔莉亚，“你所背负着的诅咒，到底来自于哪里。”

“那是诸神的诅咒吧。”艾尔莉亚当然知道答案。这也是凡尔莎告诉她的，一切的诅咒都来源于神明。如果不能将神明们打倒，那她便必须一直背负着这一诅咒。

“当然不是了。”亚德马利嗤笑道，“就算神明们再怎么伟大，也不可能将一个诅咒维持数千年之久。最多在那个该死的自由魔女死去的时候，这一诅咒也就消散了。更别说，神明从来不屑于去怨恨那些被我们统治的凡人。等到我们重新苏醒，这世界终究要被我们所统治，从来无有任何凡人敢于忤逆神明。”

“可是……既然是这样，我的诅咒又是从哪里来的？”艾尔莉亚有些语无伦次地问道。

“当然是奇迹啊……但，不是神明的奇迹。”亚德马利竖起一根手指，轻笑道：“那个该死的凡尔莎应该就在你身边吧？虽然现在我没有兴趣将她揪出来，也懒得去杀她，但我可以告诉你这个答案，还有她的缺陷。”

“……”艾尔莉亚低下头，不让亚德马利看到自己的表情。可即便如此，她心里也已经乱成一团，几乎无法冷静下来去思考。

“好了，让我们继续吧。”亚德马利将手里的牌甩向莉蒂娅，完全不去掩饰脸上的恶意，“赌注增加了，弱小的魔女。我用这些秘密来和你换五点筹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