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在伸手捏在自己胸口的克洛身前停留数秒，珂尔加德眯了眯眼，声音，沉下了几分。

“给我一个理由。”

虽然珂尔加德与克洛的关系勉强算是认识的程度，但如此无礼的举动，并不在认识这一概念可以无视的范围中。

但不同于语气都冰冷几分的珂尔加德，克洛在伸出手掌之后，就合上了眼睛，仔细感受起来。

看着不仅没有说话反而将手又向前贴近一分的克洛，珂尔加德的忍耐，即将达到极限。

“你还有三秒的时……”

“其实你自己也知道的不是吗，你正在逐渐变回生灵。”

正当珂尔加德要释放法术时，一直沉默的克洛，终于开口了。睁开暗红色的眼睛，将手掌从能感受到轻微跳动的胸口移开，克洛看着肤色比起数月前更加接近正常人的巫妖，之前便一直埋在心中的猜测，得到了肯定。

回答的克洛，是来自巫妖的沉默。

没有在意选择沉默的珂尔加德，克洛向后退出数步，将本因“突袭”而贴近的身体与巫妖拉开距离。双眼看向巫妖身前在木桌上轻轻摇晃的铭文灯，盯着在玻璃中摇曳的火烛，克洛继续谈起之前的话题。

“既然重新获得了生命，那为什么不选择放松一些呢？这些月相处下来，你应该也能看出来吧，就算伊达尔真的知道你们之间的契约其实是主仆契约，他也不会对你怎么样。”

“……那你呢？”

默默听完克洛的解释，珂尔加德看向将后背靠入书橱的克洛，对于眼前这位深渊之主的体质，作为法师的她可以说是了如指掌。

“比起恢复心脏跳动的我，从开始便保持着生灵体质的你，不是更应该好好‘享受’这份新的生命吗？”

与身死的珂尔加德与里尔不同，克洛在被深渊侵蚀的那一刻，便被深渊改造成了最适合接纳深渊一切的存在。但来自深渊的改造，并没有让这位曾经的圣女死亡，而是在保留其生命的同时，将她与深渊的本源相连。不像拥有巫妖或是骷髅形态的珂尔加德与里尔，克洛就算在亡灵世界显现本体，也不过是在身前形成深渊化身的铠甲而已。

某种程度来说，克洛的确是亡灵，但若按照教会的标准来看，在那个时代驱使着无数亡灵与深渊怪物的深渊之主，却的确是一位需要呼吸，进食乃至睡眠的正常人。虽然对于已经被深渊改造的克洛来说，这些生理行为是否需要，全部取决于她想不想干而已。

毕竟在记录着勇者与深渊之主的故事中，也曾有一群勇士想要用窒息的方法与这位深渊之主同归于尽，但当最后一位勇士在那间满是大火的房间中死亡时，位于火焰中心的克洛，却没有任何不适的反应。

“珂尔加德小姐，你知道我的情况不是吗？”对于珂尔加德的反问，克洛露出了一道有些无奈的笑容，“所谓的重生对于我来说根本不存在……作为深渊之主的我已经犯下太多无法饶恕的罪恶了。”

“此乃诡辩。”

苍白的手指，点入空中，珂尔加德看向摇头苦笑的银发少女，冷笑一声。

“既然你说恢复心脏跳动我算是重生，让我抛弃过去尝试开始新的生活，那本就属于生灵的你，又为何会因为无法抛弃过去而选择赎罪？双标可不是个好习惯，克洛小姐。”

即使在亡灵世界度过无数年，早已洗去了深渊对精神与灵魂侵蚀的克洛，依然无法原谅自己被深渊侵蚀时犯下的罪行。那么还在被过去困扰的克洛，又有什么资格说服不愿改变的珂尔加德做出改变呢？

这次，轮到克洛陷入沉默了。

举起的手指，放回桌前，珂尔加德看着猫耳都耸拉在头上的克洛，本是坚定的目光，软化几分。从座椅上飘起，自知自己刚刚那句话有些过分的巫妖，轻叹了口气。

“其实你也明白的不是吗？所谓改变，并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就如你无法忘记那些被记入史书中的罪恶一样，对于我来说，那些事情不过是毫无意义的东西……”

说着，珂尔加德垂头看了眼身前已经换回往日的漆黑法袍，脑中闪过了戴着黑色礼帽挥动一根魔术棒的身影。

“可以抛弃，但没有必要。”

“那就，一起来改变呀……”

本是落在银发间的尖耳，抬起几分，虽然克洛依然垂着脑袋，可珂尔加德却似乎听到了几分低语。

“你刚刚，说了什么吗？”

为了防止自己幻听，珂尔加德向克洛确认了一句。

“那就！一起来改变呀！！”

尖耳，直直地立在了克洛的头前。抬起头，将目光对向被这一动作稍稍惊到的巫妖，克洛将握紧的手掌，抬在了身前。

“就如珂尔加德你所说的，我无法原谅过去的自己，既然如此，那这次周末，我们就姑且放下过去，好好放松一次如何！”

盯着充满决心的克洛，珂尔加德皱了皱眉，刚想拒绝，克洛的下一句话，又让她不得不将拒绝的想法掐灭在心中。

“别忘了你还欠我一个人情，珂尔·加德小姐。”

并没有如往常那般直接说出珂尔加德的名字，而是将其分了开来。克洛看着脸色猛地一沉的珂尔加德，悠悠地加了一句。

“是里尔告诉我的。毕竟对于她俩说，我们都是被记录在史书中的角色，不是吗？”

刚想说出的质问，又被克洛一句话顶回心中。如果不是珂尔加德并不需要呼吸，被克洛这一捣鼓或许都要有岔气的风险。抬手按入隐隐幻痛的额头，巫妖小姐整理了一下因被叫住真名而有些混乱的脑子，却发现这一切的起因不过是一个周末放松计划而已。

“为了一个无聊的消遣不惜做到这一步……你真是够疯的。好吧，我同意了，随便你周末怎么玩吧。”

按在额头的手指，放回到身侧，珂尔加德的声音中，充满了疲惫。虽然直觉告诉她这位深渊之主的目的绝对不只是去逛街这么简单，但如果一次简单的逛街就可以解决自己欠她的人情，倒也是个合适的交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