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您的眼中，到底看到了怎么样的黑暗？

是漫无边际的温柔，还是近在咫尺的阴沉？

如果，您真的畏惧太阳……又为何如此渴望得到她的宽恕？

◇

魔女们决心前往亚德马利的行宫。但是在见到亚德马利之前，她们却遇到了一个小小的意外。倒不是因为找不到路在哪里，毕竟使徒已经说得够清楚了，她们随便找个房间进去都能直达神明大人的行宫。

真正让她们感到意外的，其实是这座宫殿本身。在此之前，无论是艾尔莉亚还是爱丽丝都没有机会来到这一权力中枢，自然也无从得知那位年事已高的国王大人到底是住在怎么样的环境里。而当她们真正见识到宫殿内部的装潢以后，心中竟生出一种无比荒谬的想法。或许，就连亚德马利的行宫也不会给她们如此深刻的感触。

事实上，年事已高的国王大人已经很少离开自己的行宫了。而帝国的运行并不需要他事必躬亲，只有一些特别重要的事情才需要国王大人去作出决断，平常的事务便全部交由文官与骑士团去处理。就算是要接见谁，多数也是在皇宫外的前殿。

这就导致了一个很奇怪的现象：除了极少数的几个外人，整个帝国居然都没几个人能真正来到皇宫的内部。住在这里的除了国王和他的子嗣以外，便只有一些负责内部事务的仆从了。就连那些负责巡逻的侍卫，本质上也是从小就在皇宫里长大的奴隶。

而阴影帝国就像是现实的一面镜子，将整个皇宫最真实的一面全部摆在了她们面前。

那是一面巨大的墙壁，高度足以抵达整个皇宫的天顶，光是站在这面墙壁面前便足以感觉到自己的渺小，或许也只有奥哈尔那样的庞然大物才能与之媲美。但真正让魔女们感到震撼的却并不是墙壁本身，而是挂在墙壁上面的藏品。

正因为两人都是博学多识的魔女，所以即便那些藏品上全都被蒙上了一层厚厚的阴影，她们也能轻易地认出来大部分藏品的名字。它们有的是挂画，有的是书卷，甚至还有几件大型标本混在里面。

但无一例外的是……这里的每一件藏品都是价值连城，收藏家们光是听到名字便能分辨出其身份。与这些藏品相比，似乎就连那面纯粹由魔晶制成的墙壁都不那么显眼了。

“你说，我们的国王大人到底砸了多少金币在这座宫殿里？”爱丽丝苦涩地笑起来，微微闭上眼睛，试图在心中快速估算出这些藏品的价格。可她仅仅是升起了一个念头便直接放弃了，因为就算是将此世所有的金币都堆在这里，也不可能买下这面墙壁的一半。

说到底，金币也只是一种等价物，当它们被赋予了相对固定的价值以后，便已经失去了本身的意义。可这些藏品不一样，它们承载着的是超越财富本身的执念，每一件藏品的价值都很难单纯地用金币的数量去估计。

“不可能全都是用金币买到的吧。”艾尔莉亚同样苦笑道，“我不相信帝国会投入这么多财政，就为了满足国王大人的收藏欲望。而且，这里的藏品有一部分是来自于其他几个帝国的，就算是有钱也很难买到手。”

“如果说，这些藏品是历代国王一起攒下来的呢？”爱丽丝也只能想到这个解释了。

“也有这种可能，可是……目的呢？”艾尔莉亚微微皱眉，“总不可能每一代的国王都是收藏家吧？而且作为收藏家，他们也不可能忍得住将这些东西一直藏着。要不是亲眼所见，我都不敢相信皇宫里面居然会是这幅场景。”

“关键是，消息封锁的太好了。”爱丽丝摇摇头，上前几步轻轻触碰到镶嵌藏品的墙壁，“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面墙壁上一定铭刻了大量用于隐藏藏品的魔法阵，就算我们白天能到皇宫里面去也不可能看到这面墙壁的真实面目。”

魔晶矿本身就是最顶级的铭刻素材，用这种材料铭刻出来的魔法阵甚至足以媲美大魔女所释放的魔法。而眼前这面墙壁足足有近三十米高，如果墙体全部都是由魔晶矿制成的话，就算没有魔女的维护也能一直维持运作。只要不是议会魔女这种级别的存在，其他人哪怕站在这里也很难发现什么。

“可是，为什么要放在这么显眼的地方呢？找个地下室之类的地方藏起来不是更好么？”艾尔莉亚微微歪头，心中变得愈发不解。

“也可能是为了方便欣赏吧。”爱丽丝摇了摇头，心情逐渐恢复平静，“继续向前走吧。放在这里的都只是些复制品而已，我们是没办法带回去的。”

“说的也是。”艾尔莉亚点点头，和爱丽丝一起沿着墙壁向旁边的过道走去。也多亏两人都是魔女，对于财富有着极高的免疫力，不然说什么也要先想办法从这面墙壁上拿走点什么。

其实比起这些收藏品，她们反而更加关心为什么历代国王要大费周章地收集这些东西，甚至还要特意藏起来。可是，她们仔细想了想，觉得这种事情就算知道了答案也没有什么意义，便没有继续深究下去。

这一插曲并未耽误时间，很快艾尔莉亚便找到了离大门最近的一个房间，门牌上写着“杂物间”三个小字。可是当她推开门以后，眼前的世界突然开始变得扭曲，身后的皇宫也逐渐消失不见，只剩下爱丽丝还陪在她身边。

等到这种诡异的感觉消失以后，两人已经来到了另一个地方。那是一座巨大的宫殿，宫殿内部用石柱撑起，数不清的黄金与筹码堆砌在地上。鲜红色的地毯从她们脚底一路铺向前面，视线的尽头则是一张长方形的大号赌桌。

有谁坐在庄家的位置上，双腿搭在赌桌上，身下的椅子悬空。可不知为何，那桀骜不羁的暴君竟是闭着双眼，左手自然垂下，右手横放，仿佛在思考着什么。无穷无尽的黑暗臣服在祂身下，从未有人敢于上前去挑衅这位暴君。

在失去最后的枷锁以后，再也无人能够阻止祂的贪婪。

祂是亚德马利，统领黑暗的神明。

不知道过去多久，沉默的神明终于睁开了双眼，望向站在宫殿门前的两位魔女。那金色的双眸成为这漆黑中唯一的光源，任何人都不能轻易忽视其存在。借此，艾尔莉亚终于看清楚了亚德马利的模样。

黑暗之神穿着一件黑色的礼服，领口却随意地敞开着，领带歪歪斜斜地绑在胸前的位置。明明是黑暗的神明，祂的身型却比正常男性还要瘦弱一些，皮肤白皙得足以让任何女性感到嫉妒。漆黑的头发垂至肩膀，再用一根头绳扎起来。除此以外，亚德马利身上再也没有任何装饰品，朴素得根本不像是这个神国的主人。

不羁而随性的动作让祂看上去不像是一位神明，也不像是习惯颐指气使的贵族，反倒更像是一位老练的赌徒。只有当人们与那双金黄色的眸子对上视线，才会理解到那是怎么样的一种傲慢，仿佛世间再没有能引起祂兴趣的存在。

祂打量着艾尔莉亚与爱丽丝的眼神根本不像是在看待一个女孩或是凡人，反倒如同在品评一件商品，冰冷得令人窒息。女孩们下意识打了个冷战，心中竟然生出了想要逃跑的念头。哪怕是面对着魔龙奥哈尔的时候，她们也未曾感到过这样的恐惧。

“终于来了啊，代表未知的魔女们。”亚德马利轻轻按在额头间，将额前头发撩起，再次闭上了眼睛，“上前来吧，站那里太远了，什么都看不清。”

艾尔莉亚和爱丽丝对视一眼，最后还是决定先听从亚德马利的话，一路走到赌桌前面。而在靠近赌桌以后，她们才终于看清楚那个一直站在赌桌旁边的人，正是两人一直在寻找的索菲亚！

但索菲亚并没有看向她们，反而是低着头，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是一尊雕塑。

“她执意想从这里回去，所以才找我对赌。”亚德马利抬起手来，那张毫无温度的脸庞上第一次出现了些许笑容，“当然，没有人能够赢过我。如果你们想要赢回她的自由，那就和我约定赌注吧。我允许你们将一切珍视之物都兑换成筹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