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旧是那个破碎的梦。
“吴宰相，你可料到会有这么一天？”
冰封千里的皇城阁，百尺高的冰棱莲华，被冻成冰俑的御林禁军，年幼的少女在此质问着鬓白的老者。
“你是何人……”
吴应不曾记得眼前的少女，他这辈子作恶多端，间接或直接害死的人何止成百上千，又哪可能记得住所有得罪过的人？
“皇城李家，你还是皇城司的时候，曾以莫须有的罪名将李家上下满门抄斩……罢了，估计你也不曾记得……”
这下，桑迁一算是彻底肯定了少女的身份。
李白薇，李夏炎与宋凝之遗女。
她看起来年仅十七、八岁，稚气未脱的脸上宛若冰霜，但修为却已至分神后期，距离那合体境只有一步之遥，与吴应勾结的那些化神修士早已陷入了瓶颈，这些年来修为不怎反退，在她手下竟支撑不到三回，便被冻成了老冰棍。
“等等，老夫想起来了……李家……你是那时候被白鹭观劫走的女童。”
这吴应冻的哆嗦。
尽管他已经一把年纪，但还是想要活命。
“这才过去十几年，你究竟是怎么……老夫把家财都尽数予你，老夫的财富比着国家还要富裕……”
“财富？于修道之人而言，所谓的财富不过是身外之物……仇恨亦然，只是我放不下，所以终究无法突破境界。”
少女不屑，凭空凝集的冰霜剑刃在吴应的头顶高悬。
“所以，只要将你斩杀在此地，我便不会再有仇恨了吧。”
“在这皇城重地大开杀戒，你可知后果？”
“笑话，在乎世俗的修士不是我的对手，不在乎的又何必为了这腐朽的王朝与我相争？至于你……不早就在这皇城里大开杀戒了吗？你在这城里杀害了多少人？”
“……老夫还有一个疑惑。”
曾经的皇城司，如今的一国之相，似乎总算是放弃了挣扎。
“你究竟是如何在短短十年间达到这个境界，你父亲努力了十几年也不过结丹。”
“你还敢提我的父亲？”
少女的冷目喷涌着怒火。
“是他自己不自量力，若是躲在那玄天门修炼一辈子倒也能活下去，可区区结丹就想来皇城刺杀老夫，这难道不是——”
没等他说完，那悬空的冰刃便已落下，像切豆腐那般刨开那老朽的身体。
吴应当场便毙了命。
“想知道什么，就滚去问阎王吧。”
李白薇转身踏出宰相居住的楼阁，或许是因为她长大了，这一次，梦境里的内容倒是清晰了不少，楼台之外，是被冰雪覆盖的皇城，是李白薇一己之力降下的寒冬，残酷又格外凄丽。
整座宰相府，以这楼阁为中心，在这白莲之下死伤无数。
这府中、这皇城内还有许多无辜冤死的人，还有同样饱受吴宰相迫害的人，但李白薇并不在乎，凡人的生死在她眼里毫无意义，如蝼蚁草芥，因此动起手来丝毫没有犹豫。
可桑迁一的内心却满是波澜，他不曾想到，二小姐和李夏炎的女儿，最后居然成了这样冷酷无情的女魔头。
“少主。”
一位穿着白青长袍的女修士踏剑而来，她看了眼李白薇的杰作，叹着气拱手作揖。
“观主派我来查看状况，还让我来问……你是不是准备突破合体境了？”
“嗯，观主与伯父待我有救命之恩，白薇对世间已经没有了牵挂，之后的事，便都听从他们的安排罢……若非必要，从今往后我便不再出山门了。”
老气横秋，这语气实在不符合她的年纪，但考虑到她的遭遇，这一切似乎又合情合理。
梦境到这里就结束了。
不过，他仍有一个疑惑尚未得到解释。
自己这从小到大始终站在李白薇身后的视角，究竟属于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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睁开眼，却也冷的哆嗦。
桑迁一发现自己的枕头上竟结着一层白霜。
“你醒了？”
清冷到让人胆寒的声音。
“咳咳，你来了。”
穿着白青长衫的少女坐在床边，桑迁一裹着同样结霜的毯子坐起来，苦笑道：“……果然是这种展开吗？”
“你似乎并不意外。”
“嗯，毕竟你的上一世已经蹦出来了，我梦到你那些事的时候，就已经猜了个大概。”
虽说是冷血的女魔头，可倒是比高梓莹要好说话一些，至少没有一开始就拿着飞剑指着自己。
“前世……果然，我也已经死了。”
李白薇摇了摇头，桑迁一小声道：“您能不能收敛一下您那心法，我要是被冻死了，你可就连后世也没了。”
“你是我的今生……怎么偏偏选择了鬼修之道？”
“我连鬼修都还没入门，就是因为你们这些前世太强，我的灵魂才会被撑爆的啊！”
“撑爆？”
“我的灵魂……也就是你的灵魂，因为前世过多恐怕只剩下三个月的寿命了，到时候连地府都去不了，恐怕直接就会消散在这天地间。”
“……转世过多。”
“阎王是这么说的，我们转了三千世。”
李白薇还有些搞不清状况，但她确实停下了心法的运转，自动切换到热风的空调逐渐把室温抬回一个正常的温度。
“好多了，您还真是比高梓莹更大功率的中央空调……不对，您这根本是冷库。”
吐了两团漂浮的狐火给自己取暖，桑迁一又笑道：“不过没想到，人世间还有这等巧合。”
“巧合？”
“白薇小姐，你是我前世这件事就先保密，之后对其他人也不必说，我还不想让别人知道我快要死了。”
“……嗯。”
“然后，你想不想见一见自己转世的父母？”
李白薇眼中闪过复杂的思绪，可最终却道：“不了。”
“为什么？你不想见自己的父母吗？”
“……我不想打扰她们。”
“哪可能有点遗憾，因为我已经打扰到他们了，我用阎王给的返魂印，唤醒了他们前世的记忆。”
“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了化解孽缘，不过我一直找不到孽缘的源头，但现在看来，恐怕那个孽缘就是身为孩子的你。”
李白薇从床上站起来，然后拉开窗户。
“我有些混乱，我要出去走走。”
她跳上了窗台，一条腿跨过窗框。
“等等，这里可是十七楼，而且现代人不了解修真之事，你得隐藏一下身份。”
“谢谢你的忠告，我还会再回来。”
一柄冰白的宽刃飞剑在空中凝聚，随后连同李白薇一起化作了透明无形。
得让高梓莹看看这个。
飞剑是真的能隐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