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府重建完毕，已经是两天之后的事了。
有些事情该沉淀就沉淀，该想通的也想通了。
但武解玉一直没有找过他，但白书意也没时间继续等了。
今天也是白书意跟其他几位师姐约好回寒月教的日子，司徒青衣下落不明，必须出去寻找，其他一切都只能暂时放下。
但临走前，白书玉却来到了他的房间。
“你…要走了……”少女轻声说着，似乎极为不舍，眼眶有些发红，坐在那里紧紧的揪着衣角。
“是的。”白书意点头，看了看她与自己现在无比相似的容颜，带着歉意说道：“抱歉隐瞒了你这么久，希望你不要恨我，我现在也换不得了，但我会调查出他死亡的真相，算是我的补偿。”
“不……”白书玉轻轻的摇了摇头，“我不恨你……”
恨白书意，白书玉有过这个情绪，想要他把哥哥的身体还回来，但之后呢，她不敢去想象自己看着哥哥身躯逐渐冰冷发白情况……无法忍受这种感觉……而且……从好的方面来看，他在代替哥哥活着。
假装希望还在，好过没有希望……
“但我，可以抱抱你吗……”
白书意看着她通红的眼眶，悲情如水的眸，点了点头。
少女伸出手来，搂住了他的脖子，紧紧抱住，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
白书意能听到肩头上传来了低声的哭泣，微微垂下了眼帘。
轻轻拍打她的后背，白书意觉得，自己能做的安慰就是这些了，还有就是帮她找出哥哥的死因，本来他是准备拿羽翎令问燕巧巧的，可就在要问的时候，她居然……被吓晕了过去。
但那种情况，看见了喜欢东西出现在自己面前，有点反应也是人之常情不是……
“我可以…继续叫你哥哥吗。”
“为什么？”
白书玉说不出口，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她只是不想失去，哪怕是假的，也想挽留。
她沉默了，白书意也沉默了，想到有些事情，终究是要承担的，过了好一会，才开口。
“我会像你亲生哥哥一样对待你。”
“谢谢……哥哥。”
白书玉把他抱紧了些，往他怀里缩了缩，把整个人的重量压在他身上，久久不愿意松手。
“小…唔……师弟，该出发了！”
顾古骨突然打开了门，见到这一幕愣了愣，随后身也不转，直接倒退着往回走，十分尴尬的说道：“抱、抱歉……”
“回来。”
听到房里的声音，顾古骨突然觉得浑身不受控制，把本来已经关上的门给打开了，明明内心在极力反抗，但仍然像个木偶一样手脚僵硬的走了进去。
“下次再胡思乱想，我就把天仙佩收回来，这是我妹妹，你在想什么！”白书意有些生气了，没心没肺是好事，但怎么能在这种情况没心没肺到这个地步。
“啊啊啊？嗯嗯！小骨错了！求求大人不要把玉佩收回去！”顾古骨这才衡量了一下这场面是什么情况，小鸡啄米般点头，同时哭丧着小脸开口。
自从挂上这玉佩之后，周围的人都夸她长得越来越漂亮，有女人味了，要是没了那还得了，一瞬间凤凰变乌鸡。
“书玉，哥哥我要去了。”
“路上……小心。”
过了很久很久，白书玉才松开手，看着她们离开，眼中满是不舍。
……
“武帅，白公子走了，这是白公子交给您的信。”
听到这话，手里拿着饵食的武解玉僵住了，池里的鱼张着大嘴等待，却久久没有等到食物落下。
又说喜欢，可他连来见自己一面都没有。
武解玉接过侍卫递来的信封，侍卫也十分懂事的后退几步，她打开一看，信纸上只写了两个字。
“等你。”
武解玉想了很久最终才明白这两个字的意思，他已经喜欢上自己了，但自己却还没有喜欢他。
所以他愿意等，等到自己完全不介意为止。
武解玉内心确实在抗拒，因为他顶着白公子的脸，内在却完全是一个陌生人。
想把信纸揉成一团，扔到池塘里去，可想了想，却又轻轻抚平。
仔细想想，就算他是原来的白公子，其实对于她来说，一样是陌生人。
但不同的是，前面的陌生人完全拒绝了她，而后面的陌生人却愿意等她。
等你。
这短短两个字，简单，却蕴含了最纯粹的深情。
把信放回信封却感觉到了阻碍，里面似乎还有东西，武解玉把信封倒过来，叮当一声，从里面掉出了一只系着红绳的黄铜铃铛。
定情信物？
可这铃铛看起来很普通，一点都不合适，不过摇动起来的声音很清脆动听。
不知道作用的武解玉，只能默默收了起来。
侍卫还没有离开，见武帅似乎没有别的事要考虑了，便对她说道：“武帅，帝后召见您。”
“知道了。”
这次愣了更长时间，武解玉把信封放到胸口里，轻声应到。
……
来到了凤皇宫，武解玉抬头看了一眼，便在士兵的簇拥下往大殿走去，迎面便碰上了刚刚从朝堂离去的大臣们，并听到了他们的低声议论。
“这可真是变了天了啊……老夫活了七十余年，前后两朝，第一次见帝后在上朝的时候笑了……”
“兴许是南境告捷，帝后凤颜大悦，应太史无需紧张。”
“但前几日大敌不是已经进犯到皇宫了么，可女帝却依然这么从容，老臣真是担心啊。”
“帝后一向喜好在天下搜寻美男，今日河西凉家进献一名绝世美男，以往都会看上一眼，这次帝后竟然连看都不看，就像曾经一样扔到禁卫营，让那些禁卫女将们去享用了……”
“帝后不一直如此？”
“也是，不过那贪污案，南郡县令侵吞救灾白银百万，以往都是诛九族广昭天下以示惩戒的事，帝后这次居然只诛了高县令三族，这这这……”
“帝后性格大变！这可不是变了天嘛！”
“都是好事！都是好事！”
以往大臣上朝战战兢兢，稍有不慎便会被女帝呵斥，可今天有大臣不小心顶撞了女帝一句，却也没有得到处罚，这放在以前怎么说也要打上三十板。
女帝行事似乎没那么狠辣了，但大臣们却依然长吁短叹，心中反复思量，女帝出现这种变化究竟是为何。
武解玉听着，没有理会脚步不偏不倚的走向大殿，那些大臣也发现了她，脚步没有停顿，或露出讥笑，或摇头惋惜。
走进大殿，武解玉刚想跪下，却被一股力量给抬了起来。
“你不用跪了。”
武解玉抬头，看见帝后嘴角嗪着笑意，她竟然觉得今日女帝的笑容是如此温柔动人。
那些大臣惊骇的议论是有理由的。
“都下去吧。”
挥手叫退了殿内宫女与侍卫，燕巧巧一步一步走下台阶，来到了武解玉身边，与她平身而视，但实际上是燕巧巧抬着头在看，因为武解玉高了她不止一个头。
“我要向你坦白，我杀白书意只是为了让你反叛……一切都是我做的阴谋。”
“你要恨我也好，骂我也好，甚至想杀我也好，我都一并承受。”
“我知道，即便恢复你镇南将的身份和军权，也补偿不了你被我糟蹋的忠诚……这事无物可解！”
“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哪怕是这皇权！”
说完之后，燕巧巧竟然觉得全身轻松，把皇权交给武解玉，甚至会让内心觉得自在无比，这也是她能想到最贵重的补偿了。
她恨不得现在就跑出宫去，去看看外面的世界究竟如何，山河是不是真的那么壮阔，郁郁葱葱的丛林是否会比画中的丛林更加繁盛碧绿。
她之所以这么做，这么说，也是知道，当说明白后，她跟武解玉就没有可能以君臣身份相处了。
就如同她说的，这事无物可解，被践踏的忠诚与感情，是没有任何东西能够弥补的，她活该被痛恨，甚至做好了武解玉会当场捅她一枪的准备。
世间情债最难还，不只是男女之情，君臣之情也同样。
“谢帝后赏赐……”武解玉呆呆的看着燕巧巧许久，才从这令人惊愕的事实中回过神来，顿觉浑身轻松，她原本还以为，真的是白书意得罪了帝后，那么这责任她肯定要承担的。
“但解玉只想回家休养，求帝后成全。”
“你要是拿了皇权！这万里河山都是你的！”
“谢帝后。”武解玉既没有摇头也没有点头，但这三个字已经表明了她的意思，她微微低着头，神情不喜不悲。
燕巧巧顿时迷茫了，那她要怎么还这个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