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仅抬起头看着洛神，萧祁就感觉到，内心一阵心旷神怡。唇角不自觉地上扬，温柔无限。
“你借给我的这本书，好有意思啊……”
洛神从半空中落下，轻盈得像是一片雪绒。她带着恋恋不舍之意，把手中的拓本递还给萧祁。
有生以来，这个少女从未离开过禁地。只能透过书本上的只言片语，闭目遐想，去构想出一个广袤的世界。连凡俗女孩都能轻易拥有的自由，对她而言，却是瑰丽而遥不可及的珍宝。
她是如此的孤独。生活在远离世俗的仙境，却如同一个透明的幽灵，羡慕地望着俗世的温暖。
“仙子喜欢就好。”
萧祁面露微笑，伸手抚摸少女柔顺如水的长发，“从今往后，我还会为仙子带不同的书来。”
“唔，这倒不必了……”
洛神注视着他俊逸的容颜，睫毛忽闪，“读书虽然也很好，却远不如你讲给我听那么有趣。”
“是吗。”
萧祁看懂了少女的眼神，无声地笑，“既然这样，那我就一直给仙子讲外面的事，一辈子不停。”
他们并肩在湖畔漫步，温暖的晚风吹过梨木林，花瓣纷纷。犹如下了一场细雪，天地俱老。
在洛神期待的目光里，萧祁给她讲起了外面的事。他说除了玄月天宫之外，世上还有许许多多的宗门、有数不胜数的生灵。除了仙界以外，更有遥远的魔界，以及无数散落的凡俗界。
仙界和魔界彼此对立，却很少爆发冲突。因为在两界之间，隔着一片广袤无边的大海“无妄海”，足有亿万里之遥。而在无妄海上，还有着一座座凡俗大陆，宛如漫天星辰一般不可计数。
仙界本身，亦是一座无与伦比的浩瀚大陆。从上古至今，陆续诞生了九大仙帝，建立起九座帝统仙门，傲立于修仙界之巅。其中，九天玄女乃是最古老的一位，也是公认的仙界最强者。
三界之大，无穷尽也。世上的每个角落，都有不同的风土人情。比如魔界最南方，有一座“青丘之国”，亿万妖族在那里聚居；而仙界极北处，则是冰封的北冥大海，冰川万古不化……
洛神很认真地倾听他说的每一个字，十分入神。眼瞳清澈又瑰丽，像是捡到糖果的小孩子。
“原来，外面的世界那么大啊……”
许久，她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垂下眼帘，目光有些落寞，“我还是第一次听人说起这些事呢。”
“难道过去，不曾有人为仙子讲起过？”
萧祁内心微微一动，“不曾有人为你讲过，这世间的英雄与红颜相逢、这天下的万种风光？”
“在你之前，也曾有修士拜访过我。”
洛神微微摇头，“可惜他们中的大多数，都对我敬若神明，远远地三拜九叩，丝毫不敢僭越。”
“偶尔有靠近我的人，却又充满贪婪，想从我身上得到许多好处。我只好将他们都赶走了。”
“是这样吗……那仙子怕是看走眼了。恐怕我才是最贪婪的人。比他们加起来都贪婪得多。”
“哎？”
洛神一怔，面露不解之色，“你很贪婪吗？”
“是啊。”
萧祁抬起头，望着夜空中的月光，“我只是个凡人，却想让仙子你永远平安喜乐、无忧无惧。”
“原来是这样啊……”
洛神闻言，不禁嫣然一笑。犹如春天里的一朵花绽开，明媚动人，“那你果真是够贪心的！”
她无意间抬起睫毛，对上了萧祁的眼睛。他的眼神如此深邃，令她想起书上说的无尽大海。
在那一刹……
少女忽然感觉到，在自己的内心深处，有一块很柔软的地方被触动了。让她有点不知所措。
“有种……很奇怪的感觉。”
洛神犹豫了一下，拉起萧祁的手。就像初次见面那样，她把他的手放在自己饱满的胸口上，传来怦怦的心跳，“为什么，我的心跳会变快呢？明明感觉很温暖，但又觉得好冷，好想要……”
“仙子……咳，别这样……”
她的目光分明柔弱而犹豫，却好似锋利的剑一样，令萧祁下意识地偏过了头，很想要躲开。
对上那样的目光，他的心忽然变得很乱。平时的淡定消失得无影无踪，满脑子只想着逃走。
“你不许动！”
但洛神注意到了他的退缩，忽然开口，让萧祁没办法再躲闪。少女默默凝视着他的眼睛，屏住呼吸，像只捕猎的猫儿那样缓慢地、无声地靠近……最终，她张开双臂，轻轻地抱住了他。
“好暖和啊……”
像只怕冷的幼猫那样，她把脸贴在萧祁的胸口，语声轻如梦呓，“为什么……会这么温暖？”
“……”
在萧祁的记忆中，这并不是他第一次被女孩拥抱。然而只有这一次，浩瀚的、无可逃避的温暖，将他整个人彻底包围。汹涌得如同海潮，又像是寒冷的长夜里，第一缕刺破黑暗的阳光。
“洛神……”
他的声音在颤抖，双手不受控制地抬起、轻轻贴上了少女的后背，“我……能喊你的名字么？”
“可以啊。你喜欢就好了。”
听到少女轻盈的回答，内心的某处，似乎有一根紧绷的弦断了。人生中的第一次，他用尽全力去拥抱一个女孩，像生怕会失去那样。心跳激烈，伤口无声地开裂，温热的血涌了出来。
痛楚如此清晰，但萧祁已经感觉不到了。如同溺水的人那样，贪婪地呼吸着她发间的气息。
洛神……
内心之中，萧祁从未体会过如此强烈的情感。完全压倒了身体的痛楚，变得那么微不足道。
“血的味道……”
但是很快，洛神就意识到了他身上的异样，她的美眸中涌现出紧张之色，“萧祁，你受伤了吗？”
“没，没什么……”
萧祁不自然地转开视线，握拳掩面轻咳，“咳，一点小伤而已，已经没事了。仙子不用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