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尽黄昏,大漠很大,一眼望去只有不见尽头的黄,秋风起边雁,尘沙如雪。一男一女在沙漠中踽踽而行,夕阳将两道影子拉得很长很长,像在纸上重重挥毫后缓缓收走的笔锋,意韵悠长。

“云初阳,你到底去西陲干什么呀?”楚蓝蝶自从那夜后,仿佛脱去了桎梏,不再是那个冷手无情的楚大人,反而展现出符合年龄的少女纯真,此刻也正有滋有味地打量着这片苍茫景色。

云初阳顿了顿,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于是反问道:“你猜那妖族究竟带走了什么消息,竟然连国师都惊动了。”

楚蓝蝶闻之也有些疑惑,“我也奇怪,妖族狡诈,但我西楚控弦百万,铁骑更是天下无双,妖族只有老实呆着,还能搞什么小动作?”这话倒是一点也不夸张,西楚陆地实力是毫无争议的霸主,若不是群妖山脉地势艰险,重重叠嶂,恐怕西边的妖族早被灭光了。

“所以”,云初阳分析道,“妖族若想出山,非要等到一个西楚自顾不暇的时机不可。”

楚蓝蝶猛地睁大美眸,“难道那消息便是要通知妖族,这个时机已经到来了?”

云初阳点头:“料应如是。”

楚蓝蝶却又摇头道:“不可能,我西楚武力昌盛,除非…除非镇西王反了”,又笑着说,“但镇西王与父皇是一母同胞的手足兄弟,可以说是父皇最信任的人了,这是不可能的。”

云初阳望向夕阳,开口道:“所以,我才要去西陲看看,”

去看看那西陲三城被屠,到底是怎么发生的。云初阳自认不是什么好人,前世更是杀得所有白衣都变成了血色,但他却也有些奇怪的坚持,江湖是江湖,既入江湖,哪个不是提着脑袋拼命,江湖厮杀无对错。但人间不同,平凡努力着去幸福的人,不应该像被踩死的蚂蚁一样,莫名其妙地消失在历史的尘埃里。

……

同一个日头下,关何在与武芊芊牵起了手,山河悠悠,美人如诗,江山如画,最美之事莫过于有情人靠在肩头了,只是两人心中却都蒙了一层浅浅的阴影。

前日,振远镖局一行抵达了西陲三城中最西的秋风城,将那镇西王世子所托之物交付给了镇西王府。王府管家请一行人在府中稍歇,以慰风尘,恰好这时镇西王带了几位将军回府中设宴,便邀请振远镖局一起进行了。

宴至中途,宾主尽欢,有将军好奇问起世子所托之物到底为何,镇西王楚乾坤一杯引尽杯中酒,笑着说:“本王却也是不知呢。”

关何在笑呵呵地插话道:“世子温润如玉,想必是惦记着王爷,要送来些玄都的特产吧,我一路走来,见那大黑盒子通体泛寒,流出水迹,世子还特别交代要早日送到,许是用冰盛着的娇贵东西呢。”

众将军来了兴趣,叫喊着要王爷现在就将那黑盒子拉出来打开,若是什么新鲜的吃食,也要沾光打个牙祭。

楚乾坤虽已年过半百,但武境高强,是战功赫赫的强大至尊,仍是一副温文儒雅的样子,此时他摸着下巴,脸色复杂,许是升起了对世子和王妃的想念之心,却是没有说话,挥挥手叫人把那黑盒子拉出来打开。

那盒子一进院子,便泛起寒意,关何在说的倒是没错。

只见几个下人解开封起的带子,合力把那盒子盖掀了起来。几位将军连忙凑头去看,关何在和武芊芊也是好奇,踮着脚张望着。

却见那黑盒子中,有一冰块打造的厚厚棺材,如今那冰块已经融了大半,可以清楚的透过棺材,看见里面躺着的女子,衣衫不整,发丝散乱,脖子上系了支白绫,皮肤上已有了难看的尸斑,但还是能一眼辨认出来,这被从玄都背到西陲的尸体,正是镇西王妃!

月色与灯火照射下,说不出的诡异难受。

众将愕然,齐齐退后,武芊芊没见过这种场景,早已弯着身子在一边吐了起来。

镇西王面容悲戚,一声不发,只是双手用力地颤抖着,摸了摸那女子的眼睛,泪水止不住的流了下来,摸起馆中还放着的一方丝绸,只见上面用血写道:

“父王在上,儿不孝,与母妃居于玄都,未曾好好照料,母妃被楚皇所辱,为保名节自缢而亡,儿发觉时已是来不及了。儿不畏死,即日便去刺杀昏君,只是不能为父王尽孝了。——儿楚阔天拜上。”

……

“关叔,你说镇西王该如何办啊?”,武芊芊问道。

“若是我,恐怕就反了那楚皇吧”,关何在轻声说,“只是镇西王是庙堂上的大人物,我也是猜不到呢。”

“嗯”,少女沉默一会,“希望一切平安呢。”

夕阳下山,少女将头靠在大叔的肩上,两人的影子短短的落在身后,像是笔落下轻轻地顿了一下,留下一团墨,笔墨有尽而意味深长。

江湖潇洒,却不知庙堂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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