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天星繁茂的枝叶像无数的可能性一样延伸着。
“那么，你今天为什么没有和我一起回家，可以告诉我吗？”
果然白欣欣还是会问这件事啊。
我该怎么回答呢？我不是一个擅长说谎的人，而且撒一个谎还要继续撒无数个谎来圆，是一件麻烦的事。
所以我还是告诉她真相好了。
“我看见了。”我说。
“看见了什么？”她歪过头看我，好奇地问。
我看了看她的脸色，应该是能说出来的东西，如果这件事是一件不能说出来的秘密，她应该会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
我舒了口气。
“我看见你被那个男生叫走了，而且，抱歉，我也偷听了你们的对话。”
白欣欣有些惊讶，但是并没有太大的反应，她轻松地说:“然后我拒绝了他对吧？怎么样，我说的话是不是毫不留情，有没有佳怡的感觉呢？”
“就算是我，也不可能对一个人的好意说出那样的话的。”
“是吗？那我还真是过分呢。”
“说实话我当时也被吓了一跳，真不敢相信那种话居然会出自你的口中。”
白欣欣的神情突然变了，像是夜幕降临般笼罩着阴影。一阵叫人心慌意乱的沉默。我在想自己是不是说错什么话了的时候，白欣欣突然说话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无法和男生好好相处了，特别是对他们对我抱有恋爱感情这一点，我很厌恶，厌恶到想要吐的地步。我已经很努力地在克制了，但是他们当面对我表白的时候，我就会变成你看到的那个样子。”
她一边说着一边把头埋进两腿中间，这是她感到无助时会做出的动作。无法正常地和男生相处，一定是一件相当痛苦的事。因为我们终将有一天会和男性结合。
但是要是要是另外一种可能呢？
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白欣欣的未来是我的话，是不是一切就都好了呢？
一想到这样的可能性变得更大了，我的心情就久久不能平静。
“对不起，我不知道这些，还对你产生了奇怪的想法。”明白事情的原委以后，我的心里只有愧疚。
“你知道为什么我不肯将这个秘密告诉你吗？”她的脸已经被头发完全遮住了，以至于我看不清她此刻的表情，不过可以预见，一定是很痛苦的表情。
要忍受与别人的不一样，还要小心翼翼地保护自己的秘密，内心一定会像暴风雨过后一样乱糟糟的。
“不知道。”我回答说，现在的白欣欣对我来说是全新的，虽然她面对我时并没有太大改变，但是我认知她时，应该用一种新的方式了。
她终于把头从两腿中间抽出来，面对我露出一个凄婉绝伦的笑容。
“因为我发现，我可能喜欢同性。”她几乎是绝望地说出这句话，说完之后安静地等待我的反应。
我说不出话来了。
我的心脏在那一瞬间仿佛停止了跳动，物质世界仿佛在离我远去，周遭是五颜六色的光点在漫无目的地流动，以我和白欣欣所处的这片空间为圆心，半径一公里的事物都消失了。我和她相对而坐。
我的大脑高速运转，思考着她这句话的无数种潜文本，以及它们是她想表达的意思的可能性。但最终得出最有可能的结果只有一个。
白欣欣她也喜欢我，不是我一个人的单相思，神啊，我们两情相悦。
她的话是这个意思吧？
毕竟在她身边和她很亲密的，有着各种各样的回忆的，美好到足以让人产生恋爱感情的，就只有我了吧。她很认真地在学习，除了我的其他人她只是当做生命中的过客，偶尔会露出礼貌性的微笑，只有和我才会无话不说。
我真傻。我早该知道的，我们之间发生的种种让我喜欢上了这个和我性别相同的女孩，那同样的，在她的视角里，也会发生同样的触动吧。
这一切都是顺理成章的事。
我激动得不能言语，呆呆地望着她白皙的面庞，她垂下的发丝像鸟类的尾羽一样优美，翻飞间伴着歌。
她看着我的愣神的神情，以为我被吓到了，嘴角自嘲地牵动，说:“看吧，你果然被我吓到了。很不可思议是吧？我居然会对同性产生那种有违伦常的情愫，果然还是不应该的吧。但是我无法控制自己的感情，所以会阻止男生的接近。”
其实我差不多也有一点对男生的抵触，所以和他们打架的时候毫不留情，要是对女生我就决对下不了手。十七年来我没有过一个男性朋友，从幼儿园一直到高中，我都是在不断地虐待男生中长大的。
虽然我的女性朋友也不算多，白欣欣算一个，洛小小算一个，再来……再来好像就没有了。我的交际圈就是真么小到不可思议的程度，但是我还是好好地活着。
“没有，我只是有点高兴……”我支支吾吾地说，我从来没有这样慌乱过，感觉大脑失去了思考能力，变成了一团浆糊。
“哈哈哈，佳怡你好可爱，我从来没有看到你这个样子过，真新鲜。”白欣欣笑了。
我的反应确实有些失常，但是随随便便就说人很可爱什么的……会让我的脸更加红的啦。
我觉得我也不能再隐藏自己的真实心意了，我也要大声说出来，就像我鼓励江雅歌和蓝小月之间的恋情一样。
我要……努力向天空递出我的花朵，就算会被践踏，现在也是该鼓起勇气的时候了。
“那个白欣欣，其实、其实我也……”
我突然打住了，因为我看到白欣欣的头又重新回到了两腿中间，好像那里才是它长出来的地方。她周围散发着一种逐渐递进的黑色气场，她此刻的姿态像是被禁锢了一千年的女鬼。
“呐，孟老师果然是一个又漂亮又很知性的老师吧，同学们都很爱戴她，向我这样的人，是配不上她的吧？更何况我还是个女生。”
她的声音不知道从哪里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