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入额头的长剑,猛地向侧一斩,连接无数血管的脑袋以斜侧的角度,被剑刃切成了两半。

与光芒混战的血管,随着长剑挥下,失去了反抗的力气,软软地蔫在了地上。看着眼前密密麻麻的红丝,狄多尼重重地吸了口气,紧绷的心情,因四周危险的消失,略微放松下来。

急促的琴声,随着血丝的跌落,进入了最后的收尾。残影,在琴弦猛地一扫,这曲持续了五分钟的战歌,宣告结束。

汗水,布满了托比亚的脸颊。将注意从竖琴移到身前,吟游诗人看着眼前丧失了活力的赤丝,嘴角颤抖数下,露出了一道笑容。

“赢了……”

“嗯,赢了。恭喜你,吟游诗人,你的猜测是对的。”

抬脚踢开身前的半截头颅,狄多尼确认眼前这个壮汉已经完全死去后,看向身后满头大汗却露着傻笑的托比亚,回以笑容。

扑腾。

被斗篷覆盖的屁股,砸入布满飞尘的黄土。托比亚将竖琴放于腹部,双手撑在身后的斗篷,毫无形象地坐在了地上。

用衣袖在脸前轻点几下,小口喘着气的托比亚虽然保持着属于吟游诗人的气质,但快速消耗的体力,还是让他做出了不算优雅的动作。

当然,也不算粗俗就是了。

点去即将流入眼睛的汗珠,托比亚看向远处挥起长剑还想“鞭尸”的狄多尼,急忙叫住了那位性急的少年。

“喂!小子!先别动他!!”

支撑着从地上站起,托比亚将斗篷拽到身前,一边拍打着尘土,一边小步走到狄多尼的身旁。

缓了数口气,托比亚对着金发少年做出一个稍等的手势,蹲在了壮汉脑袋的身前。伸出手指,小心地将切面移到眼前,一副空洞的内部,出现在二人眼前。

盯着眼前几乎与壮汉身体构造毫无区别的脑袋,托比亚皱起眉头,露出了一道了然。

“我之前果然没有感觉错的,狄多尼,你刚刚那一剑有什么触感吗?”

虽然在之前的战斗中,作为战歌演奏者的托比亚根本没有闲心关注眼前的战局,但随着乐曲厮杀的光芒,却向这位演奏者清晰传达着与其战斗的事物。那是一团又一团隐藏在人皮下的丝线,区别于活人与死人之间的存在。

“我记得我似乎将什么东西切成了两半,如果这半块是空无一物……”

盯着眼前既无血液也无大脑的空壳,狄多尼将目光,看向了位于二人身侧的另一半脑袋上。

长剑挑起半截残骸,将其掀到切口,仅有一半的大脑,出现在狄多尼与托比亚眼前。

“……活死人。”

盯着眼前充满诡异的残骸,托比亚说出了一个狄多尼从未听说的名字。

“活死人?僵尸?他真的是亡灵?”

回想起壮汉那对灰白的眼睛,狄多尼虽然之前就有所猜疑,却没有从这个男人身上感受到一丝一毫的死气。所以当托比亚提出活死人时,这位少年一时陷入了迷茫之中。

“不是亡灵,而是有别于生灵与亡灵之间的诡异存在。”为狄多尼解释了一句,托比亚侧目看了眼依然带着疑惑的少年,摇了摇头,“放心,并不是你了解出了错误,而是这种另类本身就与血族一样,只在魔王时期出现过几只。在正常历史中根本不会记载。”

回忆起自己在圣乔治藏书馆中阅读过的信息,托比亚皱了皱眉,继续为这位金发少年科普起了这个怪物的根源。

将活人的大脑置于将死之人的脑袋,并施加未知的术式或是材料,将他转为半活半死的状态。

“某种程度来说,这种方法可以最大限度保留死者的能力与战力,既不会因为失去灵魂而失去技艺,也不会因为肉体的老化而出现僵硬。不同于追究死而复生的亡灵法师,制作活死人的疯子则更偏向于制作一种用于战场的尖兵。”

不似与死亡为伴的亡灵法师,活死人虽然与亡灵十分相近,但的确还属于活物的范畴。但由于时间过于久远外加圣国时期根本没有人真正见过活死人,所以这类怪物一直存在于上古书籍的描述中,从圣国到如今无数年间,从未出现过实例记载。

“也就是说,其实你也不确定他就是活死人,对吧?”

听出了托比亚话语间的推测,狄多尼收起手中的长剑,揉了揉手腕。虽然暂且没有得出这个外貌与拳击手阿敏一致但真身存疑的壮汉到底是何物,但可以确定的是,这团该死的东西似乎的确是失去了活性,成了死物。

双脚在地面小跳几下,未等托比亚做出回答,狄多尼便先转移了这份毫无意义的探讨。

“我觉得吧,既然确认这家伙挂了,就不要再在这上面浪费时间。就算我们现在带着这人的尸体跑到佩里那边说他是传说的‘活死人’,也无法起到任何作用。还不如好好休息一会,把驱使这个活死人的幕后找出来。”

对于贫民窟的好奇心一定程度上得到满足的狄多尼,并不想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都在贫民窟度过。找到一份足以称为威胁的证据,然后将威胁消除,这样就可以从这份委托脱身,重新恢复自由身。

“……也是,比起纠结这个死物,在贫民窟中制作出活死人的家伙明显更加重要。”

将头颅丢下,托比亚沉默数秒,同意了狄多尼的观点。不过一个关于这具活死人的问题,却被吟游诗人藏在了心中。

在托比亚了解的资料中,活死人这种存在都是将另一个人类的完整脑袋放入垂死之人脑中的。可奇怪的是,这位名叫阿敏的活死人脑中,仅有半块脑袋。而且还不是因为狄多尼的攻击而切开。因为那位少年在刚刚的攻击中除了斩击外并没有为长剑附加其他的战技。

将竖琴重新置于手中,托比亚眯眼思考数秒,突然想起了什么。

“说起来,狄多尼,关于那位幕后,你有什么方向吗?”

“没有呀,不然我干嘛不直接找他算账还在贫民窟门口和这个壮汉打上半天……”

对于托比亚的问题,狄多尼耸了耸肩,毫不犹豫地给出了回答。不过在少年将这句话脱口而出的瞬间,也发现了问题所在。

抬头望了望天空已经西斜的太阳,之前由于被血管包裹而没有注意,如今从血海中脱身的狄多尼才发现时间不知不觉间,已经过了许久。

脸前随意的表情,逐渐被严肃取代,狄多尼看向同样面色严肃的托比亚,发现了一个十分尴尬的问题。

“那,那个,你们,是想知道与那家伙一伙的人是吗?”

正当二人陷入迷之沉默时,一道有些嘶哑的声音,持续在他们耳边。顺声望去,之前那位唱歌十分难听的家伙,从一处角落小心翼翼地走了出来。

对向两位冒险者递来的目光,阿头撑着脸前充满卑微的笑容,伸出手指,指向了远处的小巷。

“穿过,数个小巷,就,就可以在一片空地中找到他。找到那个在墓地一旁立了个木屋的黑医,亚柯·斯基。”

听到熟悉名字的托比亚与狄多尼对视了一眼,在彼此的眼中,他们都看到了一分不信任。

“咳,这位朋友,你也知道我们来自外面,你不会认为我们会因为你的一句话而去找人麻烦吧?”

抬手在身前轻咳一声,托比亚看向眼前身子几乎抖成筛子的男子,反问了一句。

吟游诗人的反驳,让阿头本就紧张的脸,彻底扭在了一起。有些畏惧地侧了侧头,可未等阿头完成扭头的动作,他又如在恐惧什么一般,将本是扭头的面容再次对向了眼前的二人。

“我,我,我的家,就是,就是那个家伙打没的!还有,还有你们可以随便再抓个人问一问,这玩意和亚柯就是整个贫民窟的,毒,毒瘤!所以,我,我不需要骗你们,真的,我不,又不能打,所以,所以就是……”

“好了,亚柯·斯基,是吧?能把位置再和我们说一遍吗?”

抬手打断男子几乎无法听清的话语,狄多尼看向这位都吓出泪水的贫民窟居民,询问起了那位医生的位置。

狄多尼的回答,让阿头本是哭丧的表情,露出了一分笑容。充满感激地为这位少年指出道路,随后这位贫民窟的男子就如欢送勇者一般,一把鼻涕一把泪地目送着二人走向了贫民窟深处。

确认托比亚与狄多尼二人已经完全进入贫民窟后,阿头抖了抖身子,满是恐惧的目光,看向了自己走出的小巷,颤抖的嘴唇,微微开启。

“我,我遵照着您的指示,为他们提供亚柯的住所了……”

“很好,你的罪恶已经少了一层。走吧,让我们跟上他们的脚步,命运的齿轮可不会因为任何人的拖延而停下。”

阿头的身后,手持木杖的老人,一步一晃地从小巷中走了出来。浑浊的眼睛看向远方,明明老人在注视着亚柯的住所,可阿头却总觉得这位全身散发着恐怖与诡异的老人,似乎在看着另一个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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