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所长！”

白发苍苍的老者端着一杯咖啡，坐在了奥库兰的正对面，而身为主席研究员的奥库兰，当然不可能会不认识这位老者。

因为他就是这家研究所的管理者——恩蒂诺·奥提霍普。

“不用大惊小怪，这家研究所里连续两三年都拿不出任何研究成果的研究员要多少有多少，直接如实向我汇报你现在的进展就行了，奥库兰。”

显然，恩蒂诺非常清楚这位新晋主席研究员为什么会被自己给吓到，除了他的出现确实是有些突如其来的原因之外，还有另一部分则是因为这个名叫奥库兰的新人已经很长时间都没能拿出任何的研究成果了。

但就如恩蒂诺所说，在这家研究所当中，研究进程陷入泥淖的研究员绝对不在少数，甚至就连恩蒂诺自己也很难推进这些实验项目，所以如今的他已经完全不会因为这种程度的失败而对自己手下的研究员动怒了。

当然，这并不意味着他就不会因为任何形式的失败而感到愤怒。

至于这位新晋的主席研究员会不会被他给臭骂一顿，那就要看他能拿出多少可以跟恩蒂诺好好说道一下的东西了。

“我…这…是，所长，我这就开始。”

虽然奥库兰的思维多少是因为这起突发事件而有些混乱，但他所需要做的事情还是非常明确的，所以这位年轻人还是很快就镇定了下来，匆忙地翻看着在最近这段时间里他所留下的那些研究资料，看看从哪里开始讲会比较合适。

对于细胞结构的剖析。

对于细胞功能的研究。

对于C2细胞所拥有的不死性的极限到底在哪里也进行了一系列的尝试。

成功地配制出了可以渗入C2细胞的内部并破坏其原始DNA片段的有机溶剂，但是始终没能解决这种试验型药剂对细胞本身的结构也具有极强破坏性的缺陷，而且暂时没有什么太好的方式可以从C2细胞的内部驱除这些破坏性极强的有机溶剂，导致以这种方式制造出来的【神域药剂】虽然有效浓度较为可观，极限数据已经达到了百分之五左右，但是却因为试验型药剂本身所具有的毒性而根本无法使用。

物理离心脱核法虽然可以有效去除细胞核，但是其细胞本身的结构也会在离心的过程中被破坏。并且，虽然C2细胞所拥有的强大不死性导致其并不会因为这种程度的损伤而死亡，但是分布在离心容器当中的各种细胞结构很快就会重新聚合在一起，形成一种由所有被离心捣碎的细胞物质融合成一体所构成的多核极巨细胞，其尺寸甚至都有已经膨胀到了肉眼完全可见的程度，但是很快，类似细胞膜一样的结构就会重新在这团细胞聚合体中划分出各个细胞的雏形，并且那些同时存在于一个细胞当中的细胞核也会分别移动到每一个细胞膜所被划分出来的区域里，重新分散成单个的完整细胞。

也就是说，如果在完成离心操作之后就放任不管，那么很快这些C2细胞就将完成再生，将自己还原到被离心之前的状态。

虽然奥库兰也尝试过能不能在完成离心分离之后就立刻冰封那些被撕碎的C2细胞，等人工去除其中所有的细胞核之后再给它们解冻，但这么做的话就会导致那些被撕碎的其他细胞物质无法进入再生流程，很快就会因为自身结构的分崩离析而走向死亡。

而他在最近才研制出来的第五代试验型药剂虽然毒性更弱，副作用更小，如果成功的话说不定就可以在细胞内残留有这种试验型药剂的情况下让它们发挥作用，但是从刚才试验的结果来看，这种药剂的药效实在是过于弱小，导致其根本就无法对C2细胞的遗传物质进行程度足够有效的破坏，从试验品当中分离出来的遭到破坏的细胞核与预期产量之间存在巨大的差距。

“所以我最近正在想办法研发第六代试验型药剂，恩蒂诺所长，以上就说我全部的研究成过了。”

奥库兰故意隐瞒了这最后一种尝试是刚才才取得的成果的事实，因为这么做的话可以让他对于这段内容的描述变得有些模棱两可，就好像他已经在那之后又进行了许多的努力一样，让他看上去更加得勤奋。

而他之所以会这么做，完全是因为恩蒂诺的情绪在研究所里是出了名的不稳定，很难说他什么时候就会突然暴跳如雷，亦或是仰天狂笑起来。

这种疯子一样的人物当然会让他身边的所有人都感到害怕，就连奥库兰也不例外。

但是这一次，在听完了他的报告之后，恩蒂诺的情绪却出乎意料得稳定，甚至都有些稳定过头了，就好像他对奥库兰的研究内容其实一点都不感兴趣，完全就是在例行公事，履行自己身为所长的职责一样。

“……”

看着沉默不语的恩蒂诺，奥库兰的情绪紧张到让他完全说不出话来，直到又过了一段时间之后，恩蒂诺才像是终于回过了神来一样，缓缓地对他刚才的报告进行了回应。

“就只有这些吗，奥库兰，一点其他的成果都没有了？这就是你从那些细胞身上研究出来的所有东西吗？”

没有失望，也没惊讶，奥库兰在说这句话的时候没有表达出任何的情绪。

虽然他的这番话听起来似乎是在指责奥库兰，认为他的研究进度实在是太慢了，但是奥库兰自己却认为恩蒂诺显然是认为自己还有在此之上的其他成果，所以才会对他进行进一步的追问。

并且在被恩蒂诺如此追问过之后，奥库兰还真想起了一些事情。

但这些东西最多也只能算是他的猜想，目前还没有得到足够有效的证实，所以奥库兰并不是很想上报这部分的内容。

然而，他总觉得恩蒂诺似乎非常清楚他的研究进程已经进展到了哪里，就好像自己现在正在探索的内容都是他已经经历过的事情一样。

所以，犹豫再三，奥库兰最终还是决定跟恩蒂诺说一说这些在他研究的过程当中意外发现的诡异现象。

“也不能说没有吧，所长，不过……这些都只是我的初步猜想而已，暂时还没有没有办法对它们进行验证。”

“无妨，说出来听听吧。”

“是，所长。那么第一个，我觉得那些C2细胞似乎……拥有某种程度的高级智能。”

“……”

几乎是在一瞬之间，恩蒂诺脸上的那副兴趣全无的无聊表情就变得精神了起来，似乎这才是他想听奥库兰汇报的事情。

虽然的确是有些被这位所长突如其来的表情变化给吓到了，但考虑到对方是恩蒂诺，所以奥库兰也并没有觉得非常奇怪，很快就继续说了下去。

“之前有一段时间，我一直在尝试人工增殖混有其他物种DNA的C2细胞，也就是在那个时候，我发现每当培养仪按照我设置的时间间隔为培养皿注入营养物质的时候，具体来说是营养物质真正进入培养皿中的大约一分钟之前，这些细胞的平均分裂速率就会开始飙升，就好像它们已经预知到了很快就会有营养物质被注入一样。并且随着增殖的轮数增多，越来越多的细胞都展现出了这种性质，哪怕我后来停止了对于这些细胞的养分供给，它们也会按照之前的时间间隔提前进入分裂提速的状态。可是当我停止了对于它们的供给养分之后，大约只过了两个原本供给养分的时间间隔，这些细胞就不再展现出这种性质了。”

细胞的确是会因为周围环境的不同而展现出不同的分裂速率，但那也应该是在环境发生变化之后才会跟着一起发生变化的。所以在周围环境还未发生变化的时候就提前做好了与之相应的准备，这样的行为对于一个细胞而言实在是有些诡异。

“所以我怀疑…它们是不是记住了我给它们‘喂食’的时间间隔，所以才会有这种反应的……并且除了这件事情以外，我还观察到了另一种有些奇怪的现象。”

在把自己的试验记录又往前翻了几页之后，奥库兰继续说了下去。

“虽然发生的频率不算太高，但是当混有异种基因的C2细胞与只拥有原始基因的C2细胞混合在一起的时候，它们有可能会主动交换互相之间的遗传物质。并且有一次，我碰巧观察到了两个正在进行这种行为的细胞，发现其过程其实是含有异种基因的C2细胞通过某种在它细胞膜表面上生成的柱状凸起结构直接刺进了其他细胞的内部，向那些不具有异种基因的原始C2细胞主动注入了那些含有异种基因的遗传物质。并且很快，当那个接受了这些遗传物质的原始C2细胞进行分裂增殖的时候，那些被注入其中的异种基因也会加入它复制自身遗传物质的过程之中，导致它分裂出来的细胞无论是与它原本的姿态，还是那个拥有异种基因的C2细胞，在基因层面上都完全互不相同。并且与此同时，这种向其他细胞注入遗传物质的行为是不会发生在原始C2细胞之间的，只有那些混有异种基因的C2细胞会做这种事情。所以我有些怀疑，难道这些细胞是在模仿有性生殖的过程吗？”

看着这些就连自己都不太敢相信的疯狂推论，奥库兰都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疯了，居然向恩蒂诺汇报了这些一点都不符合现代生物学常识的推论。

然而，当他说完了这一切之后，迎接他的，却是恩蒂诺脸上的那副相当满意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