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各色的花开得到处都是,不过扒开丛生的花茎就不难发现立在土中的箭比花还要多。

依旧是连天的箭雨,无情吞噬着脚下的每一寸土地,纷争已经持续了太久,但如果那些曲解神谕而欲与注定更迭背道而驰的人尚有余息,锋芒就不会有收敛的时候。

颜昕是这么想的,孚哲又何尝不是呢?他们都急于刀剑相向,都弃掉了曾经每日必行的那些事,但……雄心壮志也好,坚守己见也罢,异端应该被歼灭正是他们二人无声的共识。

“那是什么?”一位自彼方而来的战争教徒指向一副挂在教堂内的半身像,画中的那位身着一种肩部棱角分明的黑色服装,胸前有一条垂下来的红白带子,身后是六面带着白羽的翼。

“智慧之神普莱德。”另一位穿着绿袍的智慧教徒让手中最后一支箭离了弦,便回身向战争教徒答道,“这是虔神教会一致认定的神明形象,所以由当时主教亲自绘制的画像就被供在这里了。”

战争教徒的目光还是滞留在那幅画上,只是点着头敷衍那智慧教徒的回答。

他心知这些与他没有任何关系,战争之神布瑞特是尚武的神,对于智慧的条条框框他一无所知也无需知晓,毕竟这次前来的目的也只是配合飏祺预备一场阴谋罢了,至于别的什么,谁在乎呢?

但不知为何,那些色彩构筑成的人像如同拥有某种魔力一般,将一股难以抗拒的力量自瞳孔注入,令他驻足于此、再也迈不开步。

“画像?这种东西……是怎么做出来的?”战争教徒眼前隐隐一亮,开口时有些词穷。

“这是用笔在纸上画出来的――”

“笔是什么?”

“啊,笔就是箭来着……你不问我都快忘了……因为对面那些异端违背神王普瑞迪寇为世界设下的规律,非要去做让一切倒退的事,所以我们不得不去反击……”

“我不明白这些事,看样子你们跟我们的境遇是差不多,不过――你可以教教我怎么画吗?”那战争教徒走到大门外,拾起几根随处可见的箭枝。

智慧教徒愣了一下,随后便连声答应了:“不过这幅你别学,那是虔神教会的,不是我们教会的东西,你要学的话,就画我们教会的神明吧,比这好多了!

要不是颜昕那群异端不分青红皂白的对我们发起攻击,我们哪至于跑到这个鬼地方抱团……这下好了,我们可惨啊,一边抨击着异端,一边又和自己的本意越走越远……”

智慧教徒的抱怨惊动了周围刚射完箭的其它人,异样的目光和窃窃私语接踵而至,但众人都保持着沉默,只是静静地看着这一切,须臾,有些人又转过头去,刻意避开了他们。

“走吧,去教堂后面,我慢慢教你……”智慧教徒见状,拉住那求学的战争教徒就要往门外去。

……

“听我说……那个,我觉得我们还是应该保持和谐的,颜昕她其实也没什么太大的恶意,我也听她亲口说过如果有机会停战的话她早就停了……这当中有些说不清的误会,只是大家都太冲动了……真的,你们想想,这本就对谁都不好……”

说起来,堇珞有着很特殊的地位,没人会拉拢她,也没人会排斥她,起初这整个教会都是为记录所见和化解矛盾而立,只是她后来的观点改变,认为每个人都应该有自己独特的见解和想法,便将他们解散了。

现在看来这是个错误的决定,因为投身对峙的人里没有一个肯听劝的。据写于很久之前的诗篇所言,那些主教们――无论是颜昕还是孚哲――起初都是团结一致的,那争艳的花海默默遵守着和而不同的公约,可如今却变成这个样子……

“是他们都错了?还是我自己错了?”当孚哲也和其它联合的教徒们一起对堇珞的话嗤之以鼻的时候,她无声的离开,心里却是波澜起伏。

她不知道是什么让他们变成了这样,也不知道擅作主张去引来外人会不会带来更不好的后果,齐肩的花海掩去了她的足迹,身后传来的陌生呼唤也被不绝的弦响雪藏。

堇珞徘徊着、思索着,最终还是决定回去见颜昕,再劝她一次。

……

另一个战争教徒从教堂左侧的一支箭上收到了一条紧急消息,他没有经过太多思索,便暗中传给了其它暂住在虔神教会的战争教徒们。

“这有些奇怪……这真的是教皇大人的字迹吗?”

“我没仔细看过,不过挺像的,而且我们也一直都是用刻字传消息的,不是教皇大人传的,就是潜伏在对面为我们出谋划策的那位传的……看完就折断埋了吧!”

“这意思是我们的计划要提前进行?”

“对,提前一点,也没什么不好的,那个亵渎的、妄想战胜神明的假教皇早就应该死在我们的刀下了!”

夜里的弦声小了些,但依旧连绵不断,浮于表面的团结一致下各自暗藏着些尖锐而闪着光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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