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后的日子里,林枫倒是成为了这里的常客。四个礼拜的自修生活有的时候是寂寞无聊的,整个房间,在那昏暗的灯光中,唯一能够起到陪伴之用的,就只剩下了那些堆积成山的练习题。

林枫刷题的速度很快,可能前一天的练习题还有大概二十几厘米厚,这一天就只剩下了一半了,而且,在练习的过程中,少年可没有任何敷衍,且一直都保持着极高的正确率,单是这般叫许多人都望尘莫及的成绩,就让人实在难以想象他究竟是怎么考才会在重要的语文和数学上学期考试中,拿得那样更加“惊为天人”的成绩的。

如果说当天真的是因为身体原因,像是肚子疼什么的,可单凭他此时所展示出的解题思路,总感觉就算他再怎么不在状态,也能凭借本能与下意识的记忆解出大部分题目才对,充其量不过比平时低上个五六分而已,没理由直接一落千丈,从云端直接跌倒谷底才对啊。

这个问题,就连一向对林枫青眼相加的老师们也找不出答案。以至于让人不免加以假设性质地想象,兴许在这偌大的校园里,或许只要林枫自己不愿意说,就不会再有第二个人知晓真相了吧?

四个礼拜的时间在有所寄托的前提下转瞬即逝,把练习已然认成唯一目标的林枫每日几乎风雨无阻地都会在放学的准点时间来到自修室的门前,有些时候来得还比负责管理自修室的图书馆老师还早。在老师的眼中,这个少年总是喜欢捧着一打厚厚的练习本,把头埋得低低的,偶尔飘忽的眼神在看见老师的那一刻总会让少年下意识地谦卑点头,他是想鞠躬的,只是沉重的书包压着他很难弯下腰,这才牵强地折了个中,轻轻颔首。

四个礼拜的学习生活如果没有什么志同道合的家伙一起陪伴左右的话,无疑是枯燥的。但年纪轻轻的林枫却已经早早地甘之如饴了,帮助他快速促成这一切的,除了那一颗毅然决然的坚定信心之外,还有一个在这二十八天里(学校自修室周末依旧对学生正常开放)总会间歇性地来到这自修室的家伙。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不想学了啊!!!!!”一个总会莫名其妙就鬼啦鬼叫的家伙。她那每次都毫无征兆的哭喊总会把隔壁胆子挺小的图书馆老师吓一大跳,从来没有一次例外。一开始,年纪也差二十多岁的老师还会用把点缀着幽幽眼神的脑袋探进来,很是无奈地看着那个女同学,嘴唇微微嘟起;但慢慢慢慢的,在得悉这就是这位女孩子天生的脾气之后,教学经验还欠佳的老师也就“被迫”习惯了这一切。

“诶?这是给我的吗?等一下,事先声明啊!我可没有要求你帮我,是你自己自愿给我的,别想让我帮你做什么事情啊!”一个总喜欢强调她可没有要求自己做任何事情的家伙。明明就是简简单单的“谢谢”两个字,她偏偏都要嘟囔一大堆话后,才在之后侧过脸的同时,用最轻的语调柔声细语道。

“喔喔!原来这种题还能这样解啊!学到了学到了!”一个会对明明就在课堂上传授过的数学公式感到震惊不已的家伙,然后就会跟如获至宝般将那些公式挨个抄到属于自己的笔记本上,尽管它们当中的绝大多数都已经被列印在数学书里了,尽管每次当她打开数学书的时候都会因为“心疼墨水”而大叫“原来这里有!”,但当林枫将一纸解题思路递给她的时候,她依旧还是会打开自己的错题本,一丝不苟地将思路由“解”开始一直抄到最后。

可就是这样一个家伙,却有一颗极其倔强的心,曾有几次林枫都想为她指点迷津来着,可还没等他做什么呢,女生便会向他投来如护食犬一般的凶煞眼光,大大声叫道:“别管我!我一定能解出来这道题的!我相信我自己!”

她每次都会这么说,然后一般就又是小半个小时直接飘过去了,在此期间,女生那一直执笔的手就压根没怎么动过。

只是在旁边默默地看着,林枫就知道这位尚不知其姓名的女生在解题过程中究竟是哪里出现了问题。她并不是笨,也不是天生的数学白痴,她只不过是喜欢钻牛角尖而已,自己认准的路数,哪怕注定就是错的,又或者是她现时还无法完全掌握的,她却仍要闷头走下去,这才会死命在原地兜圈子;

还有的时候,这家伙的脑回路简直新奇,在那几乎条条大路通罗马的数学题上,她却能“万里挑一”地选到一条根本没有尽头的方法,尤其是那种纯计算的题目,明明一路做下去就可以得到答案了,她却老是惦记着这究竟是不是老师故意设下的所谓“陷阱”,在经过一番与空气的勾心斗角之后,果不其然地写出了错误的答案。

当时就跟现在一样摘下了隐形眼镜,带上黑框眼镜的林枫也曾不止一次看过她是怎么做选择题的。除开那些简单直接的选择题暂且不谈,且论就是最后部分的压轴题,其实这家伙真的很有天赋,她几乎每一次都能在极短的时间里排除两个错误答案,留下一场“二选一”的局面。

一般来说,50:50的机会,就算是让真的数学白痴来做啊,怎么着也能蒙对个几次吧?可她不一样,不论是点兵点将也好,还是芝麻绿豆也罢,又或者是信心十足地坚决落笔,她总能完美地与正确答案擦肩而过。

在那短短的二十八天里,林枫看她用这样的方式,拢共做了约莫一百二十条压轴题。正确率是惊人的零。整整一百二十来条50比50的选择题,没一条做对,后来想想,这其实也算是另外一种层面上的超凡能力了。

总而言之,枯燥而乏味的二十八天,有了这么个时不时就出现在最角落的女生,终是让当时心情郁闷的林枫难得地多了几次开怀的笑颜,以至于后来,林枫每一次来到自修室,都会主动让出那个自己同样也很喜欢的最边缘座位,就盼望着女生会不会有在哪天大大咧咧地跑过来。

要说遗憾嘛,也有。毕竟在那二十八天的相处之中,两人基本没有除学习以外的任何交流,哪怕置身于同一个学校,同一个年级,他们都不知道彼此的名字,就好像是心有灵犀一般,他们谁都没有向其他人打听有关彼此的消息。

再后来啊,就是对于初次失利的林枫来说显得无比重要的下学期考试了。这一次,后来居上的少年再一次取得了足以傲视群雄的成绩,虽然有那占比百分之三十的上学期考试在疯狂拉后腿,以至于让其以零点五分之差,痛失了全级第一的位置,但也丝毫没有影响到他在众多同学口中,那“唯一学神”的名号。

这次考试的完美表现,林枫有史以来第一次没有特地打电话跟爸妈说,就像是从此定下了传统一般,一直等到中考结束,哪怕是上了高中,过了好几次测验,他都没有跟爸妈汇报自己的成绩。

这一次考试过后,林枫摘掉了自己的黑框眼镜,重新戴回了自打升上初中以来就一直佩戴的隐形眼镜。

这一次考试结束后,已然主动将电脑封存了小两个月的林枫终是吹开了机箱上的灰尘,在陈星宇万分期盼的眼神注视下,点亮了那个将灰衣挂了好久的头像。

这一次考试过后,他再也没有去过图书馆一侧的自修室;再也没有与那始终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的女生重新见上一面。

他们就好似彼此初中生涯中最绚丽,却又最短暂的烟花,绽放过,就连同记忆一起归于黯淡。

现在的林枫已经记不清自己在那四个礼拜的自修室生涯中究竟做了些什么了,他只知道自己在那里好像交了一个无名的朋友,仅此而已,再无其他,连那朋友的有关细节,他都想不起来了。

刘思朵也是如此,不过,比起林枫来说,她的记忆就要更加鲜明一些,细节也要更加丰富。

拜那几近无限的草稿纸所赐,她到现在也依稀记得那个男生的长相。

是一个戴着黑框眼镜,手里总会捧着很厚一摞练习册,笑起来特别温柔的男生。

就好像……

现在的林枫?

“叮咚——”当三位环保社的成员可算是将今儿放学后要用的竹条全部搬到土田旁边的时候,刚好揭示着距离上课时间还有五分钟的铃声也响了。

经过一番长久的等待之后,心里有些不安的林枫最终还是收获了来自于刘思朵的答案——将其当成人情,暂时搁置。

遥望着那位女生缓缓离去的背影,林枫长长地舒出一口气:“应该,不会再生我的气了吧?”

“还不回去嘛?”冯雪玟神不知鬼不觉地来到林枫的身边,轻笑道:“咱们学校的老师可是很讨厌学生上课迟到的哦~你难道就不怕被人‘a’嘛?”

学校内有那所谓的班级操守记录册,其中列明了许许多多的条例,用abcd的方式一路排下去,把一切规章制度都给你列得明明白白的。而在其中,‘a’就是显得相对万能的一个选项。它可以是关于上课迟到之类的事情,也可以是在课堂上吃东西之类的事情,还可以是在课堂期间到处跑来跑去之类的事情,反正一言概之,就是啥都能“a”。(顺带提一句,abcd一直落到f为止,但在最末尾,却有一个大头Z独领**,是关于有人上课吃火锅的处罚。)

由于学生们被a的次数实在有点多,以至于几乎每个任教广南北高的老师都会有一句口头禅:“信不信我a你啊啦!”

“深有体会。”似乎是回想起了这句口头禅,林枫露出一抹苦笑,旋即便跟着学姐一起向前迈步,匆匆忙忙地往课室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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