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门亲传大弟子顾雪滢除魔有功,星罗殿赐予星罗铁卫之勋,以资鼓励。”
不到半日,这两条消息便如同三月桂香传遍了琉璃宗山上山下。
但是几乎没有人知道——引起这两人争斗的第三人,那未曾下山露过面的宗门“五师姐”,却与这件事彻底剥离了关系。
而且,她还被那正道表率、一代宗师陆湖茶随意地丢弃在山脚,至今昏迷未醒。
而前面的这两个消息,甚至连山外百十里处的牛狸村里都闹得沸沸扬扬。
什么“如今这魔教还在暗流涌动”呀,什么“入道救世吾辈义不容辞”呀。茶余饭后聊得是热火朝天,自然也免不了不少人热血上头,“送女参军”。
于是乎这东方大陆上各大宗门也借着这般机会炒作一番,准备招收一批志在修道的少女。
这天宗门外院也摆开阵架,迎接着一个个意气风发的少女。
却看那站立于高台之上,挥舞着大红色的凤凰旗帜大声宣读招收规则之士,正是那外院第一人:淦樊。
在她身后则是几名同样成熟老练的青年女子,正招待着排队前来的少女们。
而在不远处的一方,几名身穿红领画银灰毛大袍的英气女子,正手执佩剑,神情懒散地看着这边——她们是前来授勋顺便“监察”琉璃宗招收弟子的“星罗殿”“红领卫”,虽然阶级算是次底层,但也算是公职。
而且出行处事,也往往只需调动各门派出手,她们平常也就做做这些清闲的跑路活儿了。
她们平均实力也算不上很强,大多处在筑基境大乘阶段,领头那人倒是已然筑基圆满,隐隐摸到了修道境的门槛。虽然也称得上一代英才,比起这琉璃宗大师姐顾雪滢那般鬼才却是望尘莫及。
因此对方年纪轻轻便被授勋“星罗铁卫”,她们倒也没有半点觊觎之意,只是感叹:后生可畏呀!
这红领卫的领头人望着这边,突然目光一沉,似乎是在那少女间发现了有趣的事情——
“通过审查的人就可以进入大外院修行,接下来会进行为期三日的选拔——修行之道并非一蹴而就的,若是这三日里你们便心生怠惰,那便请自行离去吧!”
说这话的是外院大师姐淦樊,但显然此刻她却不似平日里那般精神。说起话来也是中气不足……
不过说来一点也不奇怪,毕竟她昨日里才被一块龙沉木莫名其妙地砸晕在碧峰山腰;然后一觉醒来就听说那收进宗门时日尚浅的四师姐入了魔道,已经被大师姐师尊制服;接着大半夜又是星罗殿的人前来授勋,要自己前去安排宴席接风;然后天还没亮又让自己去张罗招收新弟子的事宜……
她可是彻夜未眠,眼袋里都能装下两只小豆子了。
好在小豆子倒也贴心,一直给跟着她忙里忙外……虽然没帮上什么忙,但也算是没白疼她。
但是这时候,小豆子却不知道跑去哪里玩了……也罢,让这孩子休息会儿吧。
山上山下一大堆事情忙得她团团转转,新来的弟子又是一些些奇奇怪怪。
师妹们又缠着自己问四师姐的事情……
拜托——我也很懵欸!
但是淦樊就要有淦樊的样子!
——她这样安慰自己,然后挤出热切的笑容,朝着走来的弟子说道:
“报名费三枚星币。”
来者却甩了她一脸冷漠,随手丢了几枚货币在那案几之上。
“……”
淦樊抄起桌上的钱袋丢到那人身上,大喝道:“拿上你的钱,滚出这宗门。”
——以上是短暂发生于淦樊脑海中的小剧场,而事实上,她只是偷偷打了个哈欠,而后一脸平静地点起钱币。
但是她突然意识到事情似乎哪里不对劲——这个钱币的分量……是不是太重了点?她正疑惑地仔细去辨认那货币,对方却冷笑着开腔:
“六枚月币,让我直接住进外院。”
对方脸上并没有什么谄媚的神色,似乎只是将这当做理所当然的交易。
淦樊抄起桌上的钱袋丢到那人身上,大喝道:“拿上你的钱,滚出这宗门。”
——以上还是短暂发生于淦樊脑海中的小剧场,而事实上,她只是偷偷瞟了一眼周围,用自己都听不到的声音嘀咕了一句:“小豆子不在……”
她当然想拒绝对方,但是这给的……
一枚月币,可是相当于三十枚星币呀!
然后淦樊将那些钱币尽数推回,反手又在掌中暗藏一枚,悄悄投入腰际的私用钱袋当中,又从那瘪瘪的钱袋子里刮出三枚星币,摆在桌面之上。
她却不知那远处领头的红领卫,正一刻不停地望着这边,不过倒也不作言语,只是看着那名耍小聪明的少女露出冷笑……
她旁边一人则是惊觉:“那不是……”
领头人抬手掩住旁人的嘴,呵呵笑道:“遮头盖面到了这宗门,总不至于人人都让着她,让她吃些苦头,也好。”
“好了,时候不早了,我们再去看看那魔教余孽。”说话间那人的眉目,陡然凌厉起来。
……
而这边的淦樊丝毫未察觉那边的交谈,远处突然传来了小豆子急切的呼喊声。
“淦淦师姐——快过来一下。”
淦樊嘴角一抽,心下想着“什么淦淦师姐啊……”然后又对着眼前的少女点了点头,示意她填录信息进入琉璃宗。
她招呼着身后的师妹来处理,然后迅速抽身朝着小豆子那边跑去。
“在那里做什么呢……”
淦樊跑了数百步,东张西望了好一阵子,才在一片低矮的灌木丛中发现了小豆子头上束着的丸子。
她走进一看,发现小豆子正用手指戳着地上的什么东西……
“那是什么妖怪!”
淦樊语气夸张地询问。
小豆子则是猛地站起身,重心不稳地摇晃了几下,然后撑着腰摇头:
“不是、妖怪。是一只,小姐姐。”
沾着清冷露水的灌木丛中,散乱的白发遮掩着少女白皙的**。
那瘦弱的身体在地面上瑟瑟发抖,脸颊上还残留有浅蓝色的泪痕。浑身上下,只裹着一身破碎的青衣,和那手腕上死死系紧的,赤红的绳结。
淦樊一下子回想起来几年前,她捡到小豆子的那个清晨——
淦樊颤颤巍巍地别过钱袋解下外衣裹住少女,朝着她苍白的脸颊上呼了几口热气,又侧过脸对小豆子说:
“我们,养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