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前者，我希望能变成后者。

但我更希望是后者，能让我成为那个最重要的人。

那个，比你自己还要重要的人。

◇

落款处用略显潦草的字体写着“艾尔莉亚”的名字，敬启下面则是“我最爱的人”，到后面便直接改成了叶歌。虽然他看得出来，少女应该是很努力想将自己的字写得端正清秀些，但落笔时还是下意识地恢复了平时的习惯。

叶歌见过魔女记笔记的样子，下笔的速度或许比切菜的动作还要干脆利落，只能看到笔尖在纸上略过，一个个小字便已经出现在横线上。这样写下来的字很难说多么好看，但至少能看清楚写的是什么。

信中的内容五花八门，关于少女的一切都会被记录下来。他好几次在信中看到了爱丽丝和艾琳的名字，有时候就连她在路上遇到了一只猫，忍不住蹲下来撸了好几分钟也会记下来。可他一点都不觉得这样的内容无聊，因为这样……能让他生出一种错觉。

就好像，自己一直陪在她身边，能通过这样的书信知悉她身边所发生的一切。

当然，无论是哪一封信，最后都会用同样的方式结尾。少女能在书信中将一切不敢说出口的话都写下来，用以文字的方式告知于他。

无感动的神明便一字一句地念着手中的书信，将内容与字迹一并记在脑海里。等到全部记下来了，他才按照原样将信纸折好，放回到信封里，拿出下一封信继续看。明明艾尔莉亚给他的信并不多，加起来也只有六封，但叶歌依旧花了一早上的时间才看完。

窗外的天已经逐渐暗了下来，透过窗户能清楚地看到小半座城市。夕阳笼罩着这座废弃的神国，形形色色的眷族行走于街道上，看似不可能出现的景象清晰地展现在他面前。谁也不曾想到，这些曾经势同水火的眷族们居然愿意生活在同一座城市里。

趁着夕阳的余韵，一束不起眼的光悄悄穿过窗户溜进高塔里，最后凝聚成了巴尔的模样。但与之前不同的是，新出现的巴尔失去了那种令人窒息的完美，反倒更像是一个普通的凡人。虽说依旧长得好看，但不至于让人失去理智。

“如果你是来送别的，现在就可以回去了。”叶歌收回视线，很平静地说道。

“你倒是和亚斯塔罗特不一样。要是换成那个家伙，现在估计依旧抄刀子砍上来了。”巴尔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地说道。

“随你吧。我只是不喜欢浪费时间而已。”叶歌把书信收好，随后从书架上取下来一本书，“说罢，特意在这种时间来找我是有什么事么？”

“你难道不好奇，为什么亚斯塔罗特会这么讨厌我么？明明祂拥有着【无感动】的缺陷，无论如何不应该拥有这种感情的。”巴尔轻笑着问道。

“我知道答案。”叶歌面无表情地答道。他当然知道答案，因为这和他厌恶巴尔的理由一模一样。只不过叶歌不喜欢做毫无意义的事情，所以才懒得和巴尔动手。

“是因为本能啊。”巴尔却仿佛没有听到，自顾自地说道：“你和亚斯塔罗特拥有着一样的缺陷，自然也会继承相同的本能。祂厌恶我就像是一种本能，无论我是谁，拥有什么样的力量与权柄都不会改变。”

“如果你的笑容里多少能带点温度，或许我也不会这么讨厌你。”叶歌嗤笑道。

“接下来你准备去哪里？”巴尔收敛了笑容，低头看着睡在沙发上的温蒂。在接受神明的祝福以后，她并未就此喜欢上太阳的温暖，反而是一如既往地躲在阴影里面。理由也很简单，因为她不能在阳光下看到任何东西。

本质上，巴尔的祝福就类似于将凡人眷族化。只不过在这个过程中，神明大人会显得更加偏心而已，所以现在温蒂还看得到东西。但只要她走到阳光之下，双眸就会再次被阳光所灼伤。对一位魔女来说，这并非是简简单单就能接受的事实。

“先回去看看吧。去哪里倒是无所谓，反正都是要走一遍的。”叶歌无所谓地说道，但突然想起来什么，没有继续说下去。

“我能感觉到，此间并非所有的神明都已经苏醒。或者说，祂们其实都还在沉睡着，只有在你登门拜访时才会短暂地醒过来。”巴尔习惯性地笑起来，“如果可以，我倒是想让温蒂陪着你一起去。”

“然后借她的眼睛来窥视我？”叶歌侧头问道。

“这么有趣的事情，不亲眼看看也太可惜了。难道你会在意这种事情么？”巴尔有些好奇地问道。

“莉莉丝曾告诉我，最好把她藏起来，不要让你看到。不然，我一定会忍不住杀了你。”叶歌的语气变得冰冷，死亡的领域不知不觉蔓延出去，“我想，祂说的一定是对的。如果你不想看到这座神国被我们打沉，最好还是收敛一下你那不必要的好奇心。”

“你这么说，我不是更加好奇了吗。”巴尔摆了摆手，脸上并未出现怯色，“不过，要是神国真的被你打沉了，我也挺难办的。至少，也得重新建一座才行，到时候要花费的力气可不算小。”

“所以我才这么讨厌你啊。”叶歌叹了口气，“我不关心你是不是想在我身上寻到什么样的乐子，但只有她不行。你应该知道为什么吧？”

“行吧行吧，我答应你。”巴尔没办法了，有些无奈地道：“我会当作看不到的，但除此之外的事情你就不能阻止我了。”

“成交。”叶歌点了点头。

“那就祝你好运了。”巴尔重新露出笑容，“我的余火应该被保管在离你很远的地方，现在的你应该还找不到它。或许，你应该先去找【阿斯莫德】聊一聊。祂应该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被你唤醒了，无论结果如何，对祂来说都是一件好事。”

“那你呢？”叶歌突然问道，“维持秩序，对你来说也是一件好事么？”

“……谁知道呢。”巴尔微微沉默下来，随后竖起手指，作出一个噤声的手势，脸上的笑容第一次染上些许不同的色彩，“不过，你一定不会让我失望的，是么？”

祂是追求一切【欢愉】的神明，这么有趣的事情又怎么能少得了祂。祂已经迫不及待地想看见，下一位神明的苏醒到底会带来什么样的变化了。毕竟……阿斯莫德可不像莉莉丝那样好说话啊。

“或许吧。”叶歌不可置否地道。对巴尔来说，不论事情怎么样发展都会变得有趣，他也没必要去反驳什么。

不过……先去找阿斯莫德吗。

希望，不要一见面就打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