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现在想想，也不能说就是我被她捡到。毕竟当初，是她一直赖着我，要我当她的徒儿，我才没办法地答应了她的要求，拜入北泽山成了一名剑修。”

“当初正值上元节，我的那个便宜师尊变作猫猫的模样，她偷溜下山来玩儿。”

“她那时使了秘法，变作一只普通的猫儿，刻意隐蔽了妖气，所以无论谁都没能发现她是猫妖。那时开着灯会，街上车水马龙，她看着五光十色的灯笼走神，眸子像淌进了星河绚丽。”

“我看到她了，见她孤孤单单地坐在街角，就以为她是只没人要的猫儿，觉得可怜便带回了家，一起洗干净身体，我抱着她睡觉。”

“结果等到半夜，秘法的时间过了，她变回真身，坐在了我的身上。”

“那时的我醒来，看到她的猫猫尾巴和耳朵，就明白她其实是只猫妖，不是什么普通的猫猫。”

“妖族和人族一向不和，有世仇，所以我看到她化形，就该死了。”

“那时我以为我命不久矣，可她没有杀我也没有溜走，她就只是揉着眼睛，低垂着尾巴吧嗒吧嗒地掉眼泪。”

“她说她被我拉着一起洗了澡，看光了我的身体，她不清白了，以后都嫁不出去了。她要我负责，她要我做她的徒儿。”

“其实也不能怪我的，是她隐蔽了身形变作猫猫，我又怎么知道她其实是猫妖的？我就纯粹是因为看她盯着花灯愣神，心里觉得可怜便带回了家，一起洗澡睡觉，我就只是好心而已。”

“现在想想也挺荒唐的一件事，那时的我却和她解释了好多。但无论我怎么磨嘴皮子，她都不愿听，就只是哭，抹眼泪，眼睛都哭肿了都不知道。”

“我不想她哭，她哭起来一直都很难看。”

“那时她要我做她的徒儿，我不愿。我并不想修仙，非要说的话，我更愿意到中州寻名师当个琴师，所以我那时便拒绝了她。”

“可自那之后她就缠在我身边，无理取闹地说要是我不拜她为师，她就一辈子这样烦着我不走了。时过三月，一直如此，我被她缠得没办法了，就只好和父母请愿，从此拜入北泽山，在她门下当了一名剑修。”

“她是妖的事，除我以外没人知道。”

“我曾经想，就算我拜了她为师，那大不了我学得几式剑招就告辞下山，那样也不算违背我和她之间的约定，我那时还想做个琴师的。”

“我纵是学剑，也不会拜她那么个便宜师尊，我会入北泽山，也就是打算混混日子罢了。”

“可那之后，她总在我面前晃悠，一脸认真地指点我剑法，还传授我剑意，似乎是真想好好教我，那我就想着，稍微认真些，学一点，毕竟她看上去也不差，那就多在北泽山待一段时间，仅此而已。”

“然后等我学会了剑意，我就和她请示要下山。那时她给我看了她的修为，渡劫九重，她和我说她教我的，还没教完，她要我多待一会儿，可我不愿，就算要传承，北泽山的剑意我也学了，她还拦着我干什么？我终究是不愿做一个剑修的。”

“那时候她问我我想学什么，我说我要学琴，做个琴师，她就坐下来取了琴，给我弹了首清秋怨。”

“我心软地想，既然总是要学琴的，跟在谁身边都一样，她的琴技，比起中州的那些名师，起码都不算低的，那就先暂且待在她身边，学些琴技也无妨吧，于是那时的我就又被她劝住，留了下来。”

“后来她带着我到四方游历，瞒着是妖的身份到处云游，与他人交流时也会抬眼看我询问我的意见，起冲突的时候她会站在我的面前，拉住我的手横剑在身前气鼓鼓地护犊子。”

“她会把吃不完的零食不讲道理地塞到我手里；她会给我的手腕系上她的发带，告诉别人我是她的；她会因为我多看了别的小姐姐一眼，就不理我一个上午。她总是如此幼稚着，可我对那些，又不讨厌，如此这般的时间久了，我就只觉得她可爱。”

“于是从那时开始我就决定不走了，我要跟在她身边当她的徒儿一辈子，她也说她要和我在一起很久很久。”

“我也曾经幻想过我学得一手好琴，赢得十方喝彩。可那些我幻想过的年少得意，到最后，通通都变作了少年情长。”

“尽管遗憾了一些，但不后悔，一直都不。这大概就是我对过往的态度。”

“后来呢？……”

“后来啊……”

沐亭仙苦苦地笑笑。

明明她是笑着的，苏清浅却觉得她笑得好苦好涩，她的心好疼。

“后来的故事……我不是和你说过了吗？现在说出来的话，就不算是个好故事了呀。”

“她死掉了……她就这样不要你了，师尊恨她吗？”

“怎么会？只是那些事，她也没办法的，她好笨的，那是她所能想到的，对我最好的方式了。”

“只是我自己对她有愧而已，我会想，如果，如果我当初没有拜入北泽山，那她是不是就不会因为我死掉？这些年来我一直在想这个问题，我不该听她的话的。”

“所以师尊的剑道是……孤逆？”

“是。”

沐亭仙点点头，苏清浅在听了她的回答后，就主动凑着身体朝她过来。

苏清浅伸着小手环过沐亭仙的腰，她轻轻地抱着她，将耳朵贴在她的胸上听她的心跳。

然后，苏清浅听着听着，她的小身体就颤抖了起来，低低的抽泣声响起，沐亭仙能感觉到她胸前的衣裙湿掉了。

苏清浅哭了。

沐亭仙苦笑不得，她伸出手轻拍她的后背。

“哭什么呀……笨丫头，这样就哭鼻子了，笨不笨？”

“清浅就是，就是，有些心疼嘛……，清浅心疼师尊……那些事，不怪师尊的。清浅相信师尊的师尊，她也是这么想的，她也不会想仙儿姐姐难过的，所以啊，那些事，那个问题，师尊不要想了好不好？”

“以后换清浅陪在师尊的身边，清浅以后都不要离开师尊了。”

“这是清浅的执念，将来也会是清浅的……剑道！”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