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无法相信眼前所出现的画面。

在将近三米的舞台上,居然有个人横躺着悬浮在空中!

他轻盈但又无法挣脱地飘着,宛若一片被囚禁在某个奇异维度的可怜羽毛。虽然隔着距离看不清他的表情,但苍白的脸色和脸上因为而惊恐放大的五官,想必他现在也和我们是同样的震撼吧……在另一个世界中。

是啊,看样子,已经无需判断他的生死了——他的脖子上,有条被缠绕了好多圈并紧紧勒住的绳子,对于一个侦探的常识来说,他不可能是活物。

而舞台的地面上,也就是尸体悬浮的正下方,那里摆放着一个发出白色淡光的魔法阵,似乎是LED灯,但好像又不是。

……是在向我们暗示了这一切都是魔法师所为的吗?

一个拥有超强魔力的白魔法师。他在杀完人后把尸体以令人弹眼落睛的绝伦形式展现在舞台上,就像是在完成一场表演,高傲地表现着自己高深的法术并向我发起挑战。

但不管怎么说,如果这不是逼真的魔术情节,那,杀人事件发生了……

“啊,那个不是部长吗!”

这时,有人在我身后喊了一声,听声音是李木之。

我半信半疑把视线凝焦在了尸体的脸上——的确是,这人张脸能和那个用水晶球砸我的话痨匹配上。

被害人是白魔法社的原社长吗……

“是守,真的是守!”

我的手臂被剧烈地摇晃了起来。是小莺,她看上去心急如焚,一副快哭出来的样子。

“关侦探,守、部长他还有救吗,他还有救吗?”

她大概误认为我是上帝了吧,以为只要信念坚定便有奇迹降临……可是啊,怎么看那个人都是已经去见上帝了。

可我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她已经临近崩溃的边缘。于是,只有沉默相伴,以及还在继续大音量播放的《朱庇特交响曲》。

——而与此同时,舞台上再次出现了惊人的一幕。

准确来说是在白镖客的一声惊恐中,我第二次抬起头,发现原本悬浮在空中的尸体像是周围的空气突然断裂般落了下来!

呯!

尸体不偏不倚,恰好地落在地面的魔法阵灯圈中。巨大的冲击力发出不亚于耳边交响乐的回响;而魔法阵的灯光也从原本淡白转变成了凶色的猩红,在尸体落地的下一秒,冒出噼噼啪啪的火星,旋即一团火焰从魔法阵的中心升起,将申守的尸体吞噬。

“什么?!”

望着瞬间汪成一片火海的舞台,我惊愣了片刻后,本能地拔起了向外冲的双腿。

可——

呯!

令我始料未及的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就在我要快要冲出控制室的那霎间,吵耳的交响乐戛然而止,可取而代之的却是一声爆炸,我因此差点摔跤。

“……!!”

我回过头,只见控制室深处的一只未知材质的柜子里窜出了火舌,而且不知为何,火势在难以想象速度在房间内越变越大,很快,控制室半边通红。

这样下去,整个房间都会烧起来的!

“啊呀呀呀呀呀呀呀呀着火啦!”

顿时,控制室变了一锅沸腾的粥,除了龙郎外,白魔法社的其余人全部一团混乱。但没有例外的是,所有人都着急地要逃离这个地方。

“灭火器在哪里?”

“啊咳咳,我记得楼道里有。”科蒂洛咳嗽着回答道。

连续对着两处地方放火,这其中一定有蹊跷!不过,没空想这些了,当务之急是要保证其余活着人的生命安全。

可这个时候,意外再次发生——

“不会吧……”

当脚下感觉到不对劲时已经晚了。我在瞬间被地球的重力所支配,毫无准备地跌入了楼梯的内部空间。

……我踩断了楼梯上的木板——不对,不是我踩断的,是有人动过了手脚!

“嗷~~~”

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

强烈的疼痛感从身体底下传来。我感觉到我在揉屁股的同时一定还摆出了一个哭楚呜拉的表情。

“呀!”

“啊!”

“什么情况!”

我是第一个摔下来,而我身后的其他人也陆陆续续地一个个会和我经历相同的遭遇。难怪,都说“慌则乱、乱则惨”,好比现在,像多米诺骨牌一样止都止不住。

(……嗯?)

当疼痛感稍稍减轻后,我很快回过神,有印象地回忆起了刚刚在下坠的过程中,我的脸好像钻进了一个什么里面……

而且,现在我的脸上也被两团圆滚滚的东西蒙住了,还蛮有弹性的,很可爱,不过为什么会被一块带有草莓图案的布包着呢?

……

……

……

——这、不、是、胖、次、吗!

这么说来,我我我我我我我我我我我现在是在一个女孩子的裙底?那她不会是……

“咕啊~~!”

我下意识被惊出了冷汗,当昼语语发出那声如老虎幼崽般的愤怒咆哮时。

……我怎么忘了呢,这只“鬼”一只趴在我的背上啊!

这下,惨了……

感觉到被蒙住的感觉从我的脸上移开了,但马上又有一个重量坐在了我身上。

“咦咦咦咦咦~~罪、不、可、恕!”

我的眼睛还没有适应黑暗,但昼语语气呼呼喷在我的脸上的鼻气是不会造假的。她现在的表情一定很可爱,啊不,很可怕吧。

“汝这下流的恶魔,居然以黑暗做伪装趁机偷看昼昼的内裤,啊~~可恶的黑魔法之力赶快毁灭吧。杀了你杀了你,给吾去死吧~”

说着,她把手放到了我的脖子两侧,死死地向中间掐。

“我没偷看啊,这是因为不可抗力因素造成的……啊咳咳,救命啊~~”

简直和不给买玩具的小孩子无意取闹没区别。不过从外形上看,也的确是个孩子。

“好了昼昼,现在不是该闹腾的时候。”

黑暗中,似乎是有只手把昼语语从我身上拎开了。啊,谢天谢地,我还能见到明天的太阳。

“哦嘘~感谢,龙郎。”

“无须多谢。我只是觉得以现在的情况来说,让一个侦探不能动弹是不明智的选择。”

龙郎以没有声调起伏的语气对我说。我不知为何有种错觉,他的脖子似乎和黑暗融为了一体,就好比是哪位吸血鬼伯爵。

好怕他突然上来咬我一口……

“各位可以先打两个电话吗?一个119、一个110。”

“我来吧。我报消防,哎,真令人头疼,怎么会发生这种事~”

黑暗的空间里射出了一道刺眼的光,李木之的脸旋即出现。

“那我来报警。”

白镖客也掏出了手机。

走一步算一步吧。那么接下来……

我在黑暗中摸索着,走到楼梯的内墙前,伸出手轻轻扣了两下——“咚咚”,很清脆的声响。

“龙郎你在吗?”

“有什么可以为你效劳的吗关侦探?”

“这栋楼梯,是用什么木头搭的?”

“木头?”或许是我的问题真的比较奇怪吧,龙郎迟疑了一下,然后回答道,“只是普通的木头,也许是杉木。很抱歉,我只懂昂贵的材料。”

“那就好——”

呯!

说着,我一拳打在了墙上……墙上、墙上、上……

嗷嗷嗷~~

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

这和我想象中的“一拳就碎”不一样啊,我可是连之后怎么摆pose都想好了的!

不行不行不行,即使是现在这样的情况我也要保持形象,我绝对不能表现出吃瘪的一面。

“关侦探,你这是在做什么?”

听声音是李木之走上来问我。

“来得正好,快过来帮忙,把这个地方砸开。”

“哈?这么暴力的嘛关侦探?比汽油炸土豆泥还暴力。”

我说白镖客,这种时候就不要做出这种奇妙的比喻了吧。

“难道你们想叠罗汉从上面出去吗?快点啦,我赔!”

“不是这个问题啦~”

科蒂洛似乎是想吐槽些什么,不过他们也想不出别的好办法,于是同意了我的方案。

好嘛,这次的犯人看来是有过精心策划,自信满满在舞台上演了一出“白魔法犯罪”,又以“爆炸后的慌乱”为诱饵,把侦探和所有当事人困入笼中,一套连着一套,行云流水,的确是被戏弄到了。

——那我接受你的挑战,等着安息吧!

随着一声木板断裂的声音,楼梯的侧面终于开了一个洞。从门外礼堂中投进的一丝光亮给了所有人少许的欣慰。连我也十分享受地深呼吸了一口,不是闷住的空气真舒服。

“嗯?”

可就在我打算“冲破牢笼”的时候,脚边却似乎踩到了一团东西——我低头一看,发现是顶白色的针织帽,而帽顶上还系挂着一颗巨大红色毛绒球。

——嘒——————!!!

而不相差两秒的时间里,后方传出了一阵不间断且极度尖锐的高音叫声。霎时间我还以为是巨蝉又或者是金属摩擦,那刺耳到不由得让人想扣挠的高赫兹声像是要把神经戳穿一般。

而在我捂住耳朵回过头的同事,我也终于发现了一个秘密:

吴泽君,这顶滑稽帽子的主人此刻浑身剧烈抽搐,正是他仰天痛苦地发出的声音。而我看得很清楚,他脑袋的右半边呈不规则的形状凹下去了一大块,但并没有碎开,看上去就像是个因为敲击而成坑的钢制保温杯……

◇◇◇

动画里不是经常能看到这样的场面吗?

身着可爱服饰的美少女叽里咕噜念着咒语展开魔法阵,从某个地方放出火焰或是别的技能将敌人击败。

可如果这种事发生在真实生活中的话,我们又会是另外一种心情了。毕竟无能力者总会惧怕着有能力者,魔法也不一定是用来守护人类的。

关于这个世界上到底是否有存在魔法暂且打个问号,但如果魔法的用途是用来杀人,那可真的称之为<完全犯罪>,恐怕作为普通侦探的我也只有计无所出的份了。

——但反之,如果我从透过控制室玻璃看到一切不是魔法,那破解的可能性便会大大增加了。

……

接到电话后消防车很快赶到了现场。虽然当时看起来很吓人,但实际情况并没有我们想象得那么严重,火势在很短的时间里便得到了控制。

警方也在前后脚的功夫开着警车过来了。在那边下车的那个人正好是我的忘年交朋友曹向民警官。

“嗨~~爷叔。”

我上前打招呼。

“义竹?”爷叔在见到我的时候愣了一下,“你怎么在这里?这里是高中啊。”

“总之我就是在了啦~详细情况待会再说。”

我做了一个“很难解释清楚”的表情。

多媒体大礼堂的周围聚集的人渐渐变得多了起来,虽然此时的星霞高中并没有很多人在,但基本上倦意不足的人全都凑了过来,当然,其中还包括了一些即使很想睡觉也不得不过来的人。

“让一下、让一下。”

学校能出动的保安似乎是全出动了,他们尽力地从人群中推开一条路。

理事长和学校的一些高层风尘仆仆地快步走了过来,他们当中有的依旧是平日里的严板表情、有的脸上写满了焦虑之色、还有一个……

“义~竹~~!”

还有一个急匆匆飞奔而来的胖子。

“你没事吧?”

我两手一摊。

“如你所见,很好。”

“哇你知道我有多担心你吗?你知道吗?”

老夏激动地掐住我的肩膀晃了起来。啊,这种时候永远是最信任的人会出现在你身边。

“担心你死了,‘豆腐饭’①没有肉怎么办。”

啊,不亏是我的好死党,都开始考虑我的身后事了。

我出于回礼,狠狠给他肚子上来了一拳。

“话说义竹,”爷叔调整了下眼镜的位置,“你知道是什么情况吗?我接警的下属听得云里雾里,我听得也云里雾里。”

我伸出手指卷起了头上的呆毛。

“嗯……从哪里说起呢?”

如果从交换生开始说起那就太啰嗦了,写小说都要分好几章。所以我想了想,就大致说了下从刚刚收到预告函开始到发现尸体的经过,然后把“魔法”有关的一些内容尽量全部淡化,反正说了爷叔他也听不懂。

“你说尸体悬浮在空中?怎么可能?”爷叔也不相信。

“大概是上面被绳子吊住了吧。”

老夏说道。不过我摇了摇头。

“和‘吊住’的感觉完全不一样,尸体在空中近乎于一种‘飘’的感觉。”

“那还真是妖怪,像是魔术表演一样。”

爷叔挠了挠他的头发(头皮)。可能真的是在表演魔术吧。

“那死者的身份你清楚吗义竹,听说尸体已经被烧焦了。”

老夏又用手肘顶了顶我。

“死者申守,星霞高中三年级生,也是‘白魔法社’前任部长。”

“啊,就那个话痨?”

我点点头。

“‘白魔法社’?那是做啥的?”

很明显,我们的曹警官不懂这些。

“总之就是一个社团,里面有很多人。正是他们和我一起发现的尸体。”

这时,一个年轻警员跑来和爷叔汇报现场情况。他是爷叔新配的助手,姓商。

我的呆毛向前扬鞭抽了一下空气。

“嘛,爷叔,”我上前把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现场就交给你了,有调查的最新情况记得通知我。另外我提个建议,这座学校学生的家长都不是普通人,你们可以从这点入手调查。”

“那义竹你呢?”

“我要从死者的‘白魔法社’入手”,不过比较棘手的是,如果我的记忆没错,当尸体出现在舞台上的时候,他们都和我在一起。”

“那他们都是有不在场证明的咯,那你还为什么……”老夏不解。

我挑了下眉毛还有呆毛。

“我们从收到预告函到发现尸体几乎每一样都和‘魔法’有关系的事物,死者又是前部长,这其中一定暗藏玄机。”

说着,我用余光悄悄回头看了一眼在礼堂外站在一起的白魔法社员。他们因为前部长的死亡和尸体诡异的呈现方式而泄露出了各种不同的情绪。

……话说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感觉有些人的样子似乎是心怀鬼胎呢。

注①:葬礼后吃的宴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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