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风铃处飘荡的是一颗头,不,准确的来说是只有一颗头的幽灵。

苏西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确认了三四遍,才确定自己没有看错。她从来没有看到过只有一颗头在的幽灵。

那确实是马克的脸,是报告单上身份证上的脸,也是凯里讲故事那天晚上有过一次照面的脸,一模一样,要说真的有些什么差别的话,那就是这个怨灵的模样,更加惨,更加吓人,支离破碎。

马克的怨灵这阴嗖嗖的向下张望,苏西正巧他的眼珠子对上,那一刻,她的背后全是冷汗,就像有一大块的冰块贴在了她的背脊上,毫不吝啬地散发着他取之不尽的冷气。

他的眼珠里大部分只剩下眼白,黑色的眼珠子只占了一小部分,看着人的眼睛一动不动,让苏西直觉得毛骨悚然。

不过他用力瞪大的眼珠子好像在传递着什么,不知不觉间,苏西看习惯之后,竟然觉得有些怜悯。

苏西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这仇一定会报的,即使菲琳也许一开始不是什么坏人,但他也触碰了法律的边界,在犯法的雷区里来回蹦迪,被捕入狱,这是他应当的,这是他应该要去承受的。

不过马克的幽灵可算是找到了,让苏西一直悬着的心好受了些。

一开始苏西还在担心是不是还有其他的原因导致马克的幽灵时时不肯现身,没想到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啊。

因为一直住在东部的山庄里,所以从来没有查看过西部山庄的风铃,如果早些来的话,可能事情也会尽快就水落石出了吧。多多回回转了这么多圈,没想到这问题还是出在风铃上。

看马克幽灵的这个状况,大概是因为怨气太深,就附身在了这风铃上,希望有朝一日有人能够替他抱这血海深仇。

不,不对。苏西立马否定了自己。

马克幽灵不是附在风铃上,而似乎是更靠上一些的位置。不仅仅是复仇,他似乎在传达着一些特别的信息,除了希望能有人给他报仇之外的其他信息。

苏西走回石桌,将自己坐的那个宫廷椅搬了起来,纽安看她搬得吃力,便上前帮了一把。

苏西将椅子垫在自己的脚下,让自己离挂在高处的风铃近些,仔细查看上面到底有什么倪端。

“怎么了?突然跑过来看风铃,是有什么想法吗?”纽安虽然帮苏西把椅子搬到了走廊上,但是对此行为仍然感到不解。

“啊!”苏西惊呼一声,但并非是回答纽安,而是终于明白了马克幽灵为什么在这里。

苏西踮了踮脚,伸手抓住了风铃,将上面固定风铃的线扯了下来,一时之间铃声大作,相连的风铃全都毫无规律地响了起来。

声音虽然吵闹,但是丝毫不影响苏西。线有些紧,却不耽误她将线扯下来一些,定睛一看,上面果然有残留的血液,还不是少数,斑斑驳驳到处都是,若是把整条线都取下来,大概一眼就能看到上面红色的血迹。

“原来如此,如果我记得没错的话,挂风铃的线就是一种特殊材质的透明细线,和钓鱼线极其相似。”一直在下面抬头看着苏西操作的纽安立刻明白过来。

“不,这就是钓鱼线。”

没想到菲琳竟然能心思缜密到这个地步,知道西部山庄住的人少,便将凶器藏在这里,要是放在东部山庄,想来苏西早就发现了。而这次警察全都住在这边,菲琳不可谓不大胆。

想必这一只只风铃上还残留着不少菲琳的指纹呢。马克幽灵应该是在头颅被砍刀锯下来的那段时间里附身到这个线上的吧。多亏了他,如此一来,便什么都不缺了。

在苏西回答后,纽安就向其他人报告这个好消息:“钓鱼线找到了。”

之前这番奇怪的操作原本就让大家觉得很迷惑,现在听到这个消息更是不得了。

一直都没有说话的凯里,被纽安这一句话惊得大叫:“什么!你已经找到了,就这么短的时间内你就找到了吗?所有的警察联合起来都没有找到,你怎么可能随便一找就找到了?”

也不知道他急成什么样了,这一段话听起来就像绕口令一样,但是他的舌头却一点都没有打结。

亚琪也非常疑惑:“苏西,你真的找到钓鱼线了吗?在哪里找到的呀?对了,你刚才看风铃是为什么?发现了一些什么奇怪的东西吗?”

三个人随即跑到走廊下,苏西朝上指了指,查理在观察了一会儿后即可明白了她的意思。踩着椅子爬上去把一串风铃都解了下来,看着线上的血迹,一切也都不言而喻了。

“钓鱼线有了,犯人…也该来了。”苏西的话没有丝毫的温度,连带着她整个人都透着冰冷的气息。

她的话音刚落,菲琳就进入了众人的视线中。

菲琳的脖子上还围着那一条围脖,他的目光里满是委屈和不安,身子还在微微的颤抖,不知道前因后果的人一定会觉得是所有人联合起来在欺负他。

“警察先生,您找我有什么事儿吗?我刚刚还在后厨做饭呢,有什么要紧的事情,您可以说。”菲琳表现得十分礼貌,每一句话就都像是精打细算过的一样。

查理望了一眼他没有说话,原本只是想随便打量一下的,但是又想起之前这一群孩子说的话,便仔仔细细的将他从头到脚扫视了一遍,怎么看也不像一个男人啊。虽然整体骨架是大了点,但这有胸有腰有屁股的,是一个男人?

在场的人都没有说话,气氛十分凝重。

菲琳的目光在周围扫视了一圈,落到了苏西和亚琪的身上,眼眸里有一些恳求,似乎在祈求着苏西和亚琪能够放他一马。

亚琪有些受不住这样的目光,觉得浑身都不太舒服,三两步的走到苏西的身后。弯着腰将自己比苏西高一些的身子藏在了她的背后,从正面看去,倒是丝毫不漏。

“苏西,你觉不觉得他好像有点可怜啊?那个奇怪的目光是怎么回事啊?总感觉他不是杀人犯,而是受害者一样。难道我们真的弄错了吗?之前在碗里下**,那些事情是不是都是别人栽赃嫁祸给他的呀?其实他当时真的是好心?”亚琪贴到苏西的耳朵边上,用特别小的声音问着,除了苏西,周围的人都听不到。

苏西却丝毫不受菲琳眼神的影响,冷冰冰地回答亚琪:“等着看就好。”

纽安向菲琳靠近了几步,想要伸手去拉下他的围脖,菲琳意识到对方的动作后上半身突然向后一倒。

“同……同学,你要做什么?为什么要对我动手动脚的?”他的眼神流露出惊慌,声音还有些不稳,就像在害怕着什么。

“呃……菲琳女士,啊不,菲琳先生,我没有想对你动手动脚的,再说一个男人对一个男人这个样子算是动手动脚吗?我只不过想看看你的围脖下面有没有藏着什么秘密而已。”纽安的语气不紧不慢,却已然道破了菲琳最大的秘密。

菲琳的眼色闪了闪,随即又恢复那惊恐的模样。

他的手抓着围脖越来越紧,语气激动起来:“什么男人?我明明就是货真价实的女人啊,你一个男人对我做出这样的事情难道不算动手动脚吗?再说我围脖下有什么秘密呀?不过就是天气太冷,所以加了一条围脖让自己不要受凉而已,怎么了!这样也不行吗!”

说这话时,似乎是难掩心虚,菲琳的眼珠没有看任何人,唯有肢体语言以及发抖的声音显得一切依旧是那么真实。

亚琪看着他的模样,算是打消了自己刚刚的念头,开始帮着纽安说话:“菲琳阿姨,哦不,菲琳叔叔,啊不是……你到底叫什么啊?”

准确叫出他人的姓名好像对亚琪来说真的很重要,她一开嘴的纠结就让原本想表现出来的气势减了大半。

见菲琳没有回应她,亚琪只好继续说:“算了!你不用再掩饰了,之前朝我碗里下**的难道不是你吗?苏西可是看的清清楚楚,我就说为什么盛碗饭还要用抹布抹一下呢?还好苏西找了个理由把我拉了出去,不然我现在是不是已经死在你的刀下了?你说啊!”

“我……我……”菲琳被亚琪的嘴炮说的哑口无言,一时间不知道作何反应。

纽安这个时候又开口了:“你作案的详细经过就不用我说了吧,这个围脖也是为了遮挡马克给你留下的伤口吧,这天气也没有多冷啊,稍微吹一点风并不会造成什么影响。况且在炉灶旁做饭的时候会更热,怎么看你都有问题。”

菲琳迟迟不肯松口,凯里开口添油加醋道:“菲琳先生,现在放下屠刀为时还不晚,起码你能够对得起自己的良心,至少你还没有杀了我们,不是吗?”

菲琳听着连反轰炸过来的话,眼角余光瞟到走廊上被拆下来的那串风铃,便知道此刻再怎么否认也没用了。他顿时情绪崩溃,双膝跪到地上,开始嚎啕大哭,仿佛自己有天大的冤屈一般。

嘶吼的声音让他的男声逐渐显示出来,站在他旁边的那一名年轻的刑警都惊呆了,嘴张大了,就像被美杜莎给石化。

查理再次捏了捏自己的眉头,紧绷的神经在此刻放松了一些,整个人都比一开始柔和了许多,就像苏西他们刚刚见到查理的那一刻一样,他的周身开始散发出和蔼的气息。

“啊——这些事情确实是我做的,我也不想杀他们的……不过我没有办法啊……没有办法啊,不杀了他们,我可怎么办啊?”菲琳哭声越来越大,带着哽咽的声音诉说着什么。

亚琪看着他的这副模样属实觉得可怜,向他靠近了一点,也蹲了下来,小心翼翼地问:“那个……先生……你说这话的意思是……那些人曾经对你做过什么事情吗?还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有人威胁着你去这样做的吗?”

亚琪的话让在场的人都虎躯一震,他们不曾想过会有背后幕手的可能性,因为他们不会将这一已经够复杂的案件想得再复杂一些,如果真的是像亚琪所说原来这桩案件远远还没有结束,或许下一个受害者正在产生。

一群人的神经立刻紧张起来,等待着菲琳的回答,而菲琳还沉浸在悲伤之中,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痛哭流涕的声音在安静的走廊上逐渐放大,所有人原本已有些放松的神经在此时此刻又紧绷了起来,他们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的跳动着,完全没了节奏可言。

等了好半晌,菲琳也没有做出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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