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后的声音让我下意识的转过了脑袋,结果出现在我眼前的居然是一面由手电光芒所编织成的幕墙!除了噪杂的呼喊与脚步声之外,我隐约还听到了AS的声音,不想坐以待毙的我强忍着剧痛想要起身逃跑,但还没跑上几步,身后就响起了一阵急促的犬吠。

【狗!?】

当我意识到自己在面对什么的时候,一条体型硕大的狼狗已经将我狠狠的压倒在了地上。为了自保,我只能牺牲自己的左手来卡住对方的利齿,等我抽出手枪打穿那畜生的脑袋之时,我的整条左臂已经被它咬得血肉模糊。

“妈的!”

原本我就已经疼得几乎走不了路,失去了左手之后,我快要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是枪声和狗的叫声毫无疑问的已经暴露了我的位置,不继续跑等着我的只有死路一条。

【可恶……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

以我现在的移动速度,根本不可能甩开追兵。在连续开枪干掉了另外两条扑上来的狼狗之后,我还用光了防身手枪里本就不多的弹药。

见我铁了心的想要顽抗,追击我的人果断的朝我开了枪,茂密的林木虽然挡下了大部分的枪弹,但幸运女神不可能永远站在我的身旁。

当我挣扎着想要逃下一片坡地时,一发大口径机枪弹洞穿了我的肩膀。伴随着一阵天旋地转,我被巨大的惯性裹狭着直接滚下草坡,撞上了一枚突出的巨石。

剧烈的疼痛让我几乎丧失意识,更糟的是,经此一劫,我发现我全身上下已经没有一处还能动弹。

【这就是最后了么……我要死在这种地方吗……】

无数次在生死线上捡回了小命的我,对自己的处境完全没有实感,我为自己设想过无数种死法,但被游击队追杀时摔死显然不是其中之一。

我不想就此放弃,第一时间就呼唤了希尔德,但也不知道是不是摔下来的时候伤到了什么地方,除了恼人的耳鸣之外,我现在完全听不到别的声音。

【又是这样……我真的要死了吗……我真的要这么死了吗?】

怀着对死亡的巨大恐惧,我不甘心的大睁着眼睛对上了从坡顶射来的探照光束。‘对面是一台AS’,我的理智这么告诉我。作为一名装甲步兵驾驶员,最后死在装甲步兵的手上也算是死得其所,不过我可不认为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即使是现在这样的绝境,我也不愿什么都不做的就此放弃!

【快想,希鲁!快想啊!!】

每当遭遇致命的状况,辅助神经元都会自动启动能扭曲时感的‘伊恩之带’。在被减了速的世界里,我的观察和思考将决定自己的命运。

在仔细的查看了一番周围的环境后,我察觉到自己并没有真的滚到坡底。现在这样的状况,想要活命,我也没有了别的选择。

抢在‘伊恩之带’的效果消退之前,我集中所有的力量撑起了残躯,然后强行往一边猛蹿了出去,虽然继续往坡下滚也很有可能会死,不过这毫无疑问是我活下去的最后机会。

一分钟后,我滚到了坡底,翻滚时激烈的碰撞让我重伤的左臂完全失去了知觉。脑袋疼得快要裂开的我,四仰八叉的躺在地上,但即使如此,我依然还没断气,除了剧烈的痛楚之外,我还能感受到左半边身体传来的阵阵凉意。

【是血?我流了这么多血么……】

我偏过脑袋看向左侧,结果发现自己的半边身体正浸泡在浅浅的溪水里。暗红色的鲜血不停的从伤口中涌出,没过一会就已经染红了半条小溪。

此时,天空中突然射来了几条光柱,紧接着,我滚下来的坡地上亮起了巨大的火球。心想救兵已到,我的精神立刻大为振作,不过现在这个状况,别说取出信号棒为友军标明自己的位置,我就连稍微挪动一下身体都完全无法做到。

【可恶……这么下去的话……我还是会死……】

浓密的森林和冰冷的溪水毫无疑问会阻碍红外探测器的运作,虽然我脑子里装有脑波接收器,但如果来救我的人不是GMIR,那说不定在他们发现我之前,我早就已经变成了一具尸体。

【我真的要死在这里了吗……可恶……我不想死……谁都好,快来救救我!快来救救我啊!!】

我挣扎着扭动起身体,但这无谋的举动反而加速了血液的流失。无边的绝望中,我满是怨恨的死死的盯住了那几条明明已经近在咫尺,但却离我越来越远的光柱。

就在我因为过度失血而快要休克的时候,我隐约看到不远处的林木线上好像出现了一具形似AS的物体。

【那是什么鬼东西……】

此时的我,视线早已模糊到认不出对方的型号了,事实上,我怀疑自己正在看的只不过是自己臆想出的幻觉,因为比起我所熟悉的‘装甲步兵’,那个有着两条尾巴的黑影更像是只存在于神话中的某种怪物。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没有与爱人和朋友们相聚,反而看到了这种东西,我也不知道自己现在应该露出什么样的表情。

【我也到此为止了么?这就是结束了么?】

带着满腔的不甘,我缓缓的闭上了自己的眼睛,任由灵魂和意识一起沉入了比黑夜更深的无尽虚空之中。

长夜漫无边际,死亡安静而甜蜜,没有痛苦,没有折磨,被虚空所拥抱的我就好像回到了母体的婴孩一般体验到了久违的安详和平静。

我多想就这样永远也不要醒来,多想就这么将所有的悲伤和痛苦全都抛在脑后,但即使是如此微不足道的愿望,对我来说也注定没有实现的可能性。

在一阵似曾相识的铃声中,我再次睁开了双眼,此时最先映入了我的眼帘的却是一大片炫目的白光。眼睛没法对焦,头疼欲裂的我只能靠双手摸索着去关闭闹铃,但我摸了半天也没找到声音的源头。

【可恶,别吵了!】

等到我眼睛终于习惯了房间里的光线后,我惊讶的发现床头柜上根本就没有闹钟,而自己现在也并非躺在家里的床上。当我捂着额头想要通过双眼寻找闹铃的来源之时,原本吵得要命的铃声突然一下就没了踪影。

【这里是哪……怎么回事……我还活着吗?】

不正常的现象立刻引起了我的警惕,环顾四周之后,我发现自己身处的白色房间很像是一间野战医疗帐篷。

就在我想要进一步确认这里到底是不是现实世界之时,帐篷的门帘被人掀开了,一个打扮得像是医疗兵的年轻女性缓步走了进来。

“嗯?您怎么醒了?”

看到我没有老实的躺在床上,那个医疗兵在放下盛满了药品的托盘后,立刻快步来到了我的跟前。

“啊……我被铃声……”

我随口回应了对方的问题,结果话才说到一半,我就被吓得赶紧闭上了嘴巴。

【怎么回事……为什么会是女人的嗓音?】

刚才从我嘴巴里发出的根本就是希尔德的声音,惊恐之中,我不顾医疗兵异样的眼神,直接低下头扯着病号服检查起自己的身体。

当我发现似曾相识的并不只是铃声后,我的精神差点崩溃,虽然我很想自我安慰这一切都不是真的,但我怎么想都不觉得希尔德会特地在内部架构区里变一个‘医疗兵’来寻我的开心。

“今天……今天是多少号?这里是哪?我是谁?告诉我!快告诉我!”

为了得到答案,心急如焚的我粗鲁伸手抓住了面前女孩的双臂。被我这不正常的表现吓了一跳的医疗兵奋力想要挣脱,但也不知道是她的力气太小了还是我的力气太大,总之她挣扎了半天,我这边都没有感到半点的压力。

“这……这里是维西亚河谷的L2前进基地,今天……今天是五月,五月十三日!格林上尉,您弄疼我了……请,请放手!”

“啊……对不起,我太激动了……”

眼看对方快要流出眼泪,我赶紧松开了自己紧握的双手,结果那女孩还没等我说出下一句话就转身跑了出去,就连丢在了床头柜上的托盘都没有去取。

【我有那么可怕么……】

我随手取过了托盘,一边心不在焉的查看起里面盛着的药品,一边思考起刚才那个医疗兵所说的话语。如果她说的都是真的,那现在距离协和医院的恐怖袭击才仅仅过去了三天,如果之前在树林里被人追击那一段不是我在做梦的话,那等于说我至少在一天之前还是个男性!

【开什么玩笑……这到底在开什么玩笑!!】

这种噩梦成真的可怕体验,刺激得我当场就将托盘里那些没有外包装的药品统统的扫到了地上,看着托盘底部映出的那张模糊的女性面孔,我气得差点想用指甲直接撕开自己的脸皮。

“我要是你,就不会那么做。”

就在这时,另一名女性的身影出现在了帐篷的门口,听到那慢条斯理的声音,我几乎不用抬头就猜到了来者是谁。

“克鲁塞上尉……”

我迎着对方那双血红色的眼瞳,缓缓的叫出了她的名字。不过对于我的称呼,克鲁塞似乎并不满意。

“现在是少校了,咳,请正确称呼长官的职级。”

女军官指了指自己的肩章和明显与之前不同的制服,不等我再次开口就走到了我的床前。我注意到除了她之外,帐篷外还有几名持枪的卫兵,但那些人并没有跟进来的打算,在克鲁塞离开了门口后,他们立马就放下了隔音的门帘。

“克鲁塞少校,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需要一个解释!”

没等克鲁塞在座位上坐定,我就拍着床单大声的向她发出了质问,与我的焦躁相对应,那个隶属GMIR的女人脸上完全没有什么表情,就好像我说的话跟她毫无关系一样。

“稍安勿躁,Warlock,其实我也不想这样的,谁让你把所有的备用品都给弄坏了……萨伊尔上校失踪之后,我们已经没法及时为你维护仿生躯体了,你现在的这套战斗躯体是我能给你弄到的最好的东西,在格林博士把你的新身体造好之前,你就暂时先用这个将就一下吧。”

“什么战斗躯体仿生躯体的……你们到底把我当什么了,把我的身体还给我!不然我要你们好看!!”

我冲动的想要抓住克鲁塞的衣领,但我的双手根本就不听我的使唤,在试了好几次之后,我不得不放弃了这方面的努力。

“冷静点,Warlock,这也是为了你好,仿生躯体不适宜战斗,从某个角度来说,你现在不管是战斗力还是驾驶能力,相比之前都有了几何级数的增长呢。”

“但是我已经不再是我了,不是吗?我不再是希鲁·格林,而是变成了希尔德·格林……或者别的什么东西!其实这都是格林博士在背后捣鬼,对吧?她为了重新见到自己的亲人,就把我变成了这幅鬼样子!叫她过来,看我怎么收拾她!”

“你啊……现在都已经是女孩子了,就不能文静一些么……都说了让你拥有战斗躯体是为了你好,就算再笨,你也应该明白自己已经被AID盯上了吧?我知道你不怕死,但多少也请为你身边的人考虑一下……AID的能量你是清楚的,让你换个身份,其实也是保护你的一种手段。你想见格林博士也可以,但我劝你还是不要见她,你现在的面孔曾经属于她的女儿希尔德·格林,我不确定你们见面之后会发生什么事情。”

克鲁塞用能急死人的语速缓缓的向我交代了事情的前因后果,听完她说的话,无力反驳的我紧紧的捂住了自己的脸庞。AID有多可怕,通过医院的袭击我已经有了切身的体会,但要保护我,也不一定非得给我换上什么战斗躯体……我总觉得克鲁塞有些事情并没有跟我实话实说。

“那个,少校……我……我能问几个问题么……”

“请问吧,我就是为了解答你的问题才来的。不过话先说在前头,你新身体的神经接驳才刚刚完成,所以等会不管我们聊什么,都请你不要有太大的情绪波动,那对你的纳米辅助神经元有百害而无一利。”

“这个我知道……我会控制自己的情绪的……唉,等一下,希尔德……我是说,我的辅助神经元也跟着我的意识进到这个新身体里来了?难不成你们……你们把我的大脑给取出来了!?”

“不止是大脑,还有脊椎,别担心,手术由格林博士主刀,一切都很顺利,你现在没感觉身上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吧?”

“这个倒是没有……”

我边说边活动了一下自己的双手,虽然比起我原本的男性身体,现在这副‘战斗躯体’确实有一些不一样的地方,不过一切都还在可以接受的范围之内。反正我现在已经变成了这副样子,再去纠结大脑和脊椎什么的也完全没有意义……比起那些事,我现在更想搞清楚GMIR给我战斗躯体的真正理由,如果他们只想保护我,那么大可以把我的脑袋取出来泡在哪个玻璃缸里,完全没有必要把我送到这个什么见鬼的L2前进基地。

“克鲁塞少校,我不想跟你绕弯子了……我也不是笨蛋,还是请你说实话吧。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做?是不是想要通过这种方式来测试我的战斗能力?”

“……看不出来,Warlock,你很聪明啊。”

听到我这么说,原本毫无表情的克鲁塞愣了一愣,回过神来的她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将手上的文件夹递到了我的面前。

“既然你已经知道了,我也不跟你兜圈子了,ADW计划要继续进行,即使没有了帕米拉将军,进度也不能落后……我就是为了监督此事才转调到和平维持军156团的,现在我是你的直属上级了,请多关照哦,希尔德·格林上尉。”

克鲁塞边说边向我伸出了手,但我却没有搭理她握手的邀请。此时我的注意力全都放到了她递给我的文件夹上,那里面装的希尔德·格林的履历文件,虽然大部分关键的情报都做了涂黑处理,但从中我依然能看出很多有趣的东西。

“你想看就留着慢慢看吧,反正这个基地里没人见过真正的希尔德·格林,网络上有关她的资料都被帕米拉将军给删除了,你也不用特意去装成她的样子……当然了,考虑到你原本是个男人,我还是得提醒你多注意一下身为女性的基本礼仪,还有就是……别去想那些龌龊的事情,战斗躯体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功能……有时间你就先适应一下自己的新身份和新身体吧,晚饭之前我会回来带你去见其他的人。”

“等一下,少校!”

对于我的无礼颇为不满的克鲁塞起身想要离开帐篷,虽然我早就受够了她那慢得让人抓狂的说话方式,但有一些问题不搞清楚的话,我怕自己迟早会惹出难以想象的大麻烦。

“少校,我们要去见什么人?难道我也要穿上女装吗?我根本就不会穿衣打扮啊!”

“当然是去见见你的新同伴,别担心女装的问题……”

这么说着的克鲁塞,脸上露出了狐狸一般难以捉摸的狡猾微笑。

“希尔德·格林,你已经是个女孩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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