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恩一直是个果断的人,我也应是如此,但是我们现在都需要挂念太多,导致我们两个都变成了如此犹豫之人。
艾莉还安静的睡在屋里,在她的认知里,什么都没有发生,她会无忧无虑的坐在我的怀里,用蹩口的发音问今天晚上爸爸会做点什么新菜。
我们不可以破坏她现在的幸福,哪怕是必须要面对灾厄,我们也要保证她的安全。
我想,我仍需要手持枪刃,披上盔甲,站在众人的前面,这些烂事与我有关,为了艾莉,为了艾恩,为了我所能照顾的所有人,也为了我自己,我必须站出身来。
“艾恩。”
回应着他手掌的力度,我反握住了他的手,我摸着他分明的骨节,也摸着我们手上同样款式的戒指。
“我还是决定离开这里,先把艾莉她寄托在我母亲那里,然后我们……去做我们该做的事。”
“……”
听着我的话,艾恩小愣了一下,但是随即,他笑了出来。
“也好,有目标是好事,那就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去做吧。”
说着,艾恩慢慢松开了握着的那只手,张开手心,那熟悉的金色的怀表就出现在了我的掌心,那曾是我母亲留给我的东西,现在也是我能联系到我母亲的钥匙。
“这块怀表从你出生起守护了你这么多年,里面的魔力已经磨损了不少,如果你想要使用的话,可能还需要补充一些,而且——这东西,也可以就像你母亲当初做的那样,留给女儿当做护身符。”
“……”
握着存留艾恩体温的怀表,我缓缓的打开了它的盖子。
我一眼便看到了那张照片,虽然已经有些掉色,但依旧看得清照片上的容颜。
“呼呼……”
看着我过去的样子,我笑了一声,虽然我已经接受了现在自己的模样,可过去的自己,我也不能因此遗忘,毕竟不管怎样,那个天台上的少年,也曾真真正正的活过。
“这张照片,到时候你可得好好的跟女儿解释解释了,比如「妈妈的怀表里,怎么有除了爸爸之外的男人呢?」这样的问题。”
也注意到了我所观察的位置,艾恩跟着我一起笑了出来,他甚至还刻意勒了一下嗓子,一点都不像却很努力的学着艾莉说话。
“除了爸爸,那就是妈妈了呗,就直接和她说这本来就是妈妈,她会理解的。”
“不我觉得这种事她可能会有点听不懂。”
“你要相信她,她会听懂的。”
“我看你就是懒得解释了吧。”
“是的哦。”
毫不辩解的把自己所想的说了出来,我轻轻用手指摩擦着照片上的人,心里多少有些怀念。
“艾恩,我们——”
“?!”
正当我打算说一会要打包些什么东西给艾莉一同带过去的时候,一阵寒意袭来,我和他的身体全都下意识的动了起来,离屋子最近的我冲进卧室抱住了艾莉,离窗户最近的艾恩翻身出去寻找这股杀意的来源。
噹!!噹噹!噹!!
武器碰撞的声音在从屋外传来,同时又伴随着某种怪物的嘶吼与嗷叫,近乎疯癫的呐喊。
巨大的响动吓得艾莉在我怀里震震的颤抖,她出于本能想要大声的哭叫,但又好像吓得连哭声都发不出来了。
在艾恩的身形出现在窗口的一瞬间,我的目光与他相接,他看向我,点了点头,意为他现在还能够抵挡得住,而我要做的,就是直接带着艾莉离开。
虽然可能会有些急,但是我本来就是打算让艾莉离开这里,让我的父亲和母亲保护她,我握紧那块怀表,将自己体内的魔力输送进去,等着用它来打开我母亲那边的大门。
可是这块怀表的力量实在是用了太多了,我的每一次劫难,这块怀表都会替我挡下,它那巨大的消耗,我竟一时间填不满,如果能联系到母亲那边,让我们同时打开门,这样就能方便很多了,可她那里属于一个大型结界领悟,几乎只有她来找我的份,我完全找不到她,早知道就该他妈的在这异世界研究一部电话出来,什么狗屁魔法世界,都不如一部手机远程通讯!
噹——!噹——!噹——!!!!
声音越来越重,我在这重击的声音中听到了一丝艾恩的吃痛声,我努力的填充着这块怀表的空洞,想着绝对不能浪费艾恩为我争取的时间——
咔哒。
终于,怀表再次转动了起来。
金色的纹路每一次浮现,大门便就更加明显。
以前这块怀表一直都是将我们的「意识」传送过去,现在要做的,是连带着身体,将我们一起传送过去。
“——!!”
大门扔在编制,墙壁却轰然倒塌。
我紧紧抱着艾莉,用手臂挡下飞溅而来的石块。
艾恩跟随着那些残块一起摔了进来,虽然没看到血,不过看着他的表情,也是伤的不轻。
“呸,好家伙,怎么这么大的劲。”
吐了一口带着小石子的血,艾恩抹了抹嘴角,扶着腰站了起来,他的身上已经全是灰尘,直到他站起来挡在我的身前,我才看到了他后背的伤痕,浸透了他的衣服,滴答滴答的还顺着裤腿滴在了地上。
“你没事吧?”
“距离死还有很大一段距离呢,啊,该死,我一个法师被人贴脸了就是麻烦啊。”
虽然他在勒普瑞斯的督促下好好学习过怎么使用剑,但是在这种危机情况下。他还是下意识的拿出了他的小法杖,七八种法阵在他的身体周围展开,几乎各个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裂痕。
“哈啊……哈啊……哈啊……”
艾恩的对面,那被打出的洞外,一个男人走了进来,他狼狈的弯着腰,身形有些踉跄,黑色的斗篷盖在他的身上,将半个脑袋遮住。
但是即使如此,我也看得见他那双曾看了一下次就无法忘记的金色眼睛,只是比起当初,他眼中的光芒已经消散了大半。
“你……是和那个修女一起的男人?”
拉开了距离之后,艾恩也终于认出了面前的家伙,可是他看起来却又非常陌生,身上也早已没有了之前那种从容的气质,现在的他就像是个快要疯掉的野狗,在意识弥留之际,颤抖着站在那里。
“夜……她……”
他努力的想说些什么,可是就好像管控不了自己的语言系统一样,支支吾吾,声音沙哑。
他的余光瞥向我,看向了我怀中的艾娅,他侧过脸,神色缓和了许多,但是脸上却带着某种忧伤。
他看起来斗篷下的头发大部分都白了,原本栗色几乎看不见了,某种黑色的物质顺着他的血管,从衣领处蔓延出来渐渐的腐蚀着他的身躯。
“你们……离……”
他说这话的时候,向前踉跄着走了一步,这一步让艾恩向后挪了一点,警惕的看着他。
“走……离开……”
他嘴里随然说的是走,但是手却向我们伸来,他带着一双黑色的手套,但是手腕处仍能看到那已经蔓延开来的黑色。
“提亚。”
“马上。”
不知道这个男人究竟经历了什么,我和艾恩在他还算冷静的时候,努力的拖延着时间,谁也不敢做什么,只等着那扇大门彻底打开。
“夜……说……不能……伤……孩……子……”
那男人一个字一个字的将话说出口,他挣扎着握住拳,拼命的控制住自己的身体。
“——”
但是下一瞬间,他的身子突然抽搐了一下,他先是低吟,但是随后突然开始嚎叫起来,他的双手紧紧的抱住自己的脑袋,恨不得用手把自己撕成两半。
“吵死了……吵死了吵死了吵死了吵死了吵死了吵死了吵死了!!!!!”
我不知道他听到了什么,他变的越来越狰狞,最后声音又变成了之前野兽的咆哮声,再也听不清他说的究竟是什么,他发了疯一样的扯下了他黑色的袍子,白色的短发下,那原本俊俏的脸完全变的狰狞了起来,他眼神中仅剩的半分怜悯也消失不见,只剩下了对待猎物的那般疯狂。
“门好了!!”
他冲向艾恩的同时,大门终于打开,我转过身,看到的却不是艾恩。
金色的瞳孔映着我惊愕的样子,余光中,那男人散开的发梢间隙,是艾恩急忙赶来的身影。
“你们——走的话……我的孩子——就会死!!!!”
以及我所听到的,那男人真正的呐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