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于满是鸡鸭粪便石头子的乡间小路。

在这满是高楼的江城市的马路之上,车辆不多,但两侧的各色商铺仍是让阿树看的有些眼花缭乱。

不多久,阿树背起了书包,第一次走进了幼儿园,却有些不合群。

那些爱哭爱闹,还会尿裤子尿床的同龄人怎么看也像是些傻瓜蛋子,还笨的不行,自己就出了个328-18*312这么简单的题目,一个个都答不上来。

起床,吃饭,上幼儿园,回家,吃饭,睡觉。

日子一天一天的走,阿树也到了上小学的年纪了。

那个蒋姓男人做到他当初承诺的那般,对他好,对他阿娘好。

阿娘平日里也就买菜做饭,收拾家务,纤细的手上也再也未生过冻疮。

直到那天,阿树回到家看着阿娘捂着自己的肚子,阿叔则是拿着一张医院报告单兴奋不已。

阿树站在门口,心知——阿娘以后再也不是他一个人的阿娘了。

九个月后,在江城市的市中心附属儿童医院内。

阿树一个人站在病房外,透着玻璃,看着病房中的阿娘。

她的脸上隐隐泛着光,是一种神圣却又温和的光。

阿树心中有些失落,一种莫名的情绪在他脑中萦绕。

隐隐有道声音在他耳边轻声说着,“阿娘就要被人抢走了咯,你没了阿爹,也要没了阿娘咯,还不如路边脏兮兮的小乞丐咧……”

“阿树,阿树,快进来看看你的妹妹。”

阿树走进满是消毒水气息的病房,看向被阿娘抱在怀中的婴儿。

脸皱巴巴的,眼睛也没睁开,头顶几撮头发细长又凌乱。

在他看来,不外乎一个“丑”字。

“妹妹真是可爱……”

阿树脸上装出一副开心不已的模样,但心中对这个小不点怎么喜欢不起来。

时间飞逝,那被裹在毛毯中的小不点,也到会下地乱跑,嘻嘻哈哈的年纪。

也爱黏着像个小大人一样的阿树,总是跟他屁股后面,“阿哥,阿哥”喊着,一睡醒也会吵着要找阿哥。

阿树对此,通常多是冷着一张脸,专心做着自己的事,可他的妹妹可不依。

十岁那年,阿树在自己的日本上写道:“这小丫头,可真是烦人的紧……”

并在背面画了三个小人,是他牵着阿娘的手,边上,是个穿着小裙子的小不点。

阿树本以为日子一直会这般平平淡淡的过下去。

直到在那天夜里,他看着平日里总是精神十足的阿叔,一脸酒气地回到家,就和阿娘进了房间大吵一通。

他在门外,怀中抱着妹妹,听着他们说着什么“入套了”,“被人设局骗光了”,“再也不赌了”之类的词眼,而后是阿娘低声的哭泣声。

几天后,他牵着阿妹的手,和阿娘搬到了一个破旧小巷的矮屋中,二十多平米。

“阿树,以后这就我们的家了。”

阿树没回话,只是默默擦去阿娘眼角边的清泪,将她抱住,小手轻轻拍着她的背。

往后数月,天还未亮,他就帮着阿娘收拾好东西,与她一起将那沉重的小车推到菜市场前,再回家擦把脸,把妹妹喊醒,给她穿好衣服,送她去到自己小学边上的幼儿园里。

小小的身躯走在晨曦下,落在地上的,是一个大大的影子。

半年后,在他生日的那天。

阿娘特意给他买了一个蛋糕,不大,就一个小碗的尺寸,上面还用英文写着生日快乐。

阿树吹灭了蜡烛,从拿起塑料刀,将蛋糕对半平分,一半给阿娘,一半给妹妹。

砰砰砰。

屋外传来急促的敲门声。

还未等到他起身开门,那道吱呀吱呀的木门,就被人一脚踹倒。

风雪倒灌而入。

“臭婆娘,钱呢?”

被阿娘护在身后的少年偏头看去,是醉醺醺,像个流浪汉的阿叔。

“钱呢!给老子钱!”

他径直朝着一角的柜子前走去,用力抽开抽屉,看着里面只是零零散散的一些小面额的纸币。

“钱呢?”

“阿树,你先把小芳带到房间里,不要出来。”阿娘对着少年说。

阿树点头,牵着满脸惊恐的妹妹走进房间,又独自一人轻悄悄地走出,锁上门。

“明城,明城,放过我们吧,孩子下学期的学费我都还没凑齐,这次真的没钱给你了。”

“没钱?”蒋明城伸手一把抓住女子的头发,沉声道:“老子他娘娶你,还给你养儿子,花了多少钱,老子这才向你要了几回钱?”

“明城,真的别赌了,再赌这个家真的要没了!”

“你这臭娘们少来管老子,老子爱喝酒就喝酒,爱赌就赌。”

啪的一声响。

蒋明城恶狠狠地扇了了妇人一个巴掌。

少年心中一紧,刚要向前,却见着阿娘死死捂着嘴,对自己摇着头,示意他不要向前。

“臭娘们,臭娘们……”

衣衫邋遢的蒋明城,开始对妇人拳脚相加。

躲在黑暗中的阿树,目光有些涣散,蒋明城的怒骂声,阿娘微弱的抽泣声,房间中妹妹的哭声……将他的脑子搅得如同一团浆糊。

那时低沉的呓语声又在他的耳边响起,“她可是你阿娘啊,生你养你的阿娘,难道你就眼睁睁地看着她挨着蒋明城的毒打吗?”

“那……那该怎么办?”阿树在心中自问。

“当然是杀!”

“杀了他?”

“对,看到没?厨房那有把刀。”

“看……看到了。”

“拿起它,只要轻轻用力。”

“好。”

阿树点了点头,伸手拿住那柄生了锈的菜刀,来到蒋明城身后,双手握刀,高聚过头顶,朝下用力一砍。

“阿树!”

少年突然惊醒,看着蒋明城背后滚滚流出的鲜血,当啷一下扔掉手中的菜刀,转头看向阿娘。

却在阿娘满是惊恐的双眼中,正倒映着自己此时的模样。

他,阿树,此刻是悬浮于地面上的一团黑烟,只有着模糊的四肢。

“阿……阿娘。”

他颤抖着开口,却发觉自己声音也完全不像平日的他。

“啊……”

地上的蒋明城翻过身,口中发出痛苦的哀嚎声。

“阿树,跑,跑……”

心中慌乱不已的少年,看着自家的阿娘,又喊了一句“阿娘”。

转身逃进肆虐的风雪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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