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着那有点耳熟的叫卖声,两人来到人群堆积的街角。

踮起脚尖朝人墙内侧看去,隐约能看到一个全身笼罩在黑袍下的人影,兜帽上有着容纳耳朵的凸起,身形瘦弱、身高也不高,再加上那略有些耳熟的尖锐嗓音,应该是一位女性无误。

借着身为亚人那极好的视力,伊迪亚从人群的缝隙中看到黑袍人的身前摆着一个简陋的小摊。小摊上成排码放着让伊迪亚和露普斯都感觉眼熟、却一时间想不起在哪看到过的东西——许多晶莹剔透的红色水晶挂坠。

闷头苦想了半天,伊迪亚这才反应过来,这不是在泰拉大陆的时候,那个雷吉纳德送给娜可的戴拉尼姆晶体雕刻的挂坠吗?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而且还批量生产了这么一大堆?

黑袍人的叫卖声仍不断从里面传来,大意是在吹嘘自己的商品如何神奇,是运用了什么什么量子技术开过光的至宝,佩戴在身上能够趋吉避凶、强身健体云云。只听了没一半伊迪亚就听不下去了,这种典型的胡吹海侃即使在威吉鲁那样穷乡僻壤的地方都已经很难骗到人,更别提在人均知识水平远超外界的星龙域。

而且话又说回来,这里的人也不用钱,对方这是图的什么?听她自称是从西洋而来,也就是说和她们一样是到访星龙域的外人,莫非是在外面混不下去、机缘巧合之下来到这里,打算靠这种拙劣骗术求生的蠢货?

不知是好奇心作祟还是鬼使神差,伊迪亚一闪身钻进了人群,身后的露普斯眼见阻拦不及,虽然不清楚怎么回事却也只好跟了进去。幸好这里的围观者都十分有礼,在发现挤进来的是两个小姑娘之后,反倒自觉地散开为她们让了道。

顺利地挤到了人群前方,伊迪亚终于能够确信,那摊子上摆着的正是娜可身上佩戴着的那种挂坠,连花纹和链子的款式都一模一样。而因为穿着黑袍的缘故,即使离近了也没法看清那人的脸,但兜帽下漏出的些许面容,也和对方的嗓音一样令伊迪亚感到某种诡异的熟悉。

正想着是不是该和对方打个招呼、搞清楚这家伙到底是谁,人群中此时传来一个嘹亮的女声:

“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在星龙域的土地上行骗?”

人群顿时如浪潮般传开一阵不和谐的声音,显然围观在此的人多半不是真的冲着黑袍人的所谓“来自西洋的新奇货色”而来,而只是单纯对一个敢在星龙域街头大张旗鼓摆摊行骗的骗子感到好奇。貌似早已有人第一时间就报了警,而现在,那个女声的一句质问便像是发出了某种信号,周围的人群顿时有了一拥而上将对方擒获、扭送有关部门处置的架势。

骚乱起来的人群唯独在伊迪亚和露普斯两人旁边清出一块空地,想必是担心一会万一发生争执会造成误伤。用眼神对四周的星龙域人那在奇怪地方体现出来的素质水平表示了一下疑惑,露普斯上前拉住伊迪亚:

“我们快走吧...”

“等一下...那家伙...”

伊迪亚仍然直勾勾地盯着黑袍人,好像正试图从那兜帽下看清对方的面容。

对方此时面对围观人群喝倒彩的嘘声,以及偶尔夹在其中的“快去樱田署自首吧!”“这是什么烂到家的整蛊节目吗?”之类的讽刺,反倒是一点慌乱的感觉都没有,黑袍下的表情依然气定神闲。

这时候,随着伊迪亚和露普斯两人身边的人群越散越开,黑袍人也难免注意到这边的情况。而在看到正朝自己投来视线的两人后,气定神闲的表情一下子从对方的脸上消失。尽管隔着兜帽的边沿,伊迪亚仍然感觉对方的视线正集中在自己身上。

双方就这样互相对视了两秒,黑袍人的手在身旁的摊子上划过,整个摊子在一阵扭曲的光辉中凭空消失,接着不等四周的人群有所反应,对方扭头就跑。

“追!”

想都没想就做出了这个决定,伊迪亚蹭地蹿了出去,正拉着她的露普斯一个不稳差点被拽倒。而发现骗子要跑,围观人群立刻自觉围拢起人墙,试图阻止对方逃脱。

眼见自己被包围无法脱身,黑袍人微微侧身看向身后几米开外正追赶而来的伊迪亚和露普斯。而在这一瞬间,伊迪亚也清楚地看到,黑袍人的嘴角正隐约勾勒出一丝弧度:

“再会了,伊迪亚小姐。”

“等一下...”

话音未落,几个小罐从对方的黑袍下掉落出来。浓重的白烟顿时从其中逸散而出,迅速将四周的环境遮蔽,还伴随着气体释放时刺耳的嘶嘶声。

“这是...阿妮德的烟雾弹???”

伊迪亚对眼前的一幕感到万分惊奇,而即使身为亚人的她,也无法在这样的环境下确认一个人的具体位置。不死心的她依然迈步要追,却被露普斯抓住:

“别追了,对方的气息已经消失了。”

果不其然,待到烟雾消散之后,四周只剩下被烟雾呛得咳嗽的人群,已经再看不到黑袍人的身影。

发现骗子逃脱,围观者们也只好十分遗憾地散去,只留下伊迪亚和露普斯呆在原地,前者眉头紧锁,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露普斯正打算拍拍她的肩膀让她回神,却听见身后传来一个貌似有点耳熟的清亮女声:

“你们两位,认识刚刚那个家伙?”

两人回头看去,一位身披带有和式特征的红色长袍、腰挎一把半人高长刀、留着及肩茶色中长发的女性正站在那,朝两人露出友善的微笑。对方前额上那一对黑色的短角和血色的竖瞳都显示着一个事实——这是一位鬼种亚人。

“我说,你们认识刚刚那家伙吗?”

见两人盯着自己发呆,对方也不介意,而是将自己的问题重复了一遍。伊迪亚这时才反应过来,赶紧摇了摇头:

“不、不认识,但感觉有点熟悉,而且对方自称来自外界,所以我们就...”

“就怀疑是自己认识的人吗?”

“没错...”

伊迪亚仔细盯着对方,总感觉这张脸好像在哪见过。这次露普斯反应很快,立刻道出了对方的身份:

“你是昨天政府机关门口的那个卫兵?刚刚在人群里的那个女声好像也是你?”

“哦呀?看来没有因为昨天全程沉默而漏掉我的存在呢?”

对方笑了笑,接着面容一整,右手握刀捶胸,朝两人行了一个奇怪的礼节:

“在下是樱田署下属‘水城队’的成员,水城美津(Mizuki Mitsu),绰号“鬼”,请允许我代表星龙域再次欢迎诸位的到来。”


(插画:“鬼”——水城美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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