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

微风吹拂,窗帘偶尔轻微摇晃着,一缕缕阳光淡淡照进卧室。

张家然迷迷糊糊醒来,睁开双眼望着天花板愣了会儿,随即慢悠悠拿起手机,想着赖会儿床再起来。

昨晚跟林舟玩游戏到差不多时间,他便回到宾馆住处休息。

由于课程已经完全结束了,所以他也不急着去林家,想着趁此好好休息一晚上睡个懒觉,彻底放松一下自己,吃了午饭再出门也不迟。

所以抱着手机看了会儿热点新闻,再津津有味刷刷视频。

待时间差不多快十一点钟的样子,起床伸个懒腰,站在窗边欣赏几分钟风景,才转身往洗漱间走去。

他准备刷牙洗脸。

不过刚站在镜子前,张家然心情便瞬间低落了下去。

仔细凝望着眼前自己的脸,稍稍与以往有所改变,只是与林舟所猜测不一样,他压根没用保养品之类东西,而是某些更为严重因素所导致。

“唉……”

张家然烦闷叹了口气,内心无奈且焦急。

一周多时间过去了,林家父母那边仍没有表态,他真不知道如果就这么下去,他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子。

而如今也没办法放弃,半途而废只会让情况更糟,他想了想还是决定,实在不能拖便只能鼓起勇气,询问他们一番了。

他不奢求带孩子一起回家,只要他们能原谅自己,认可孩子他爸这个身份,那张家然就满足了。

只要能够快些,再快些,在自己尚未变化之前出结果,那便是最好的。

所以也没犹豫,洗漱完毕就行动起来出门去。

吃过午饭到达林家,仍是林舟和孩子两个人在家,经过几天相处,张家然也知道他们家大概情况,林父是在做设计工作,他母亲则是超市零工,所以基本都很晚才会回家。

至于林舟就更简单了,大学生一个,不过现在是放假期间,所以待在家整天闲着玩。

但今天却有些不一样,他得知张家然下午时间也空闲出来后,便打算将孩子交给对方,然后自己出去溜达一会,顺便找老同学叙叙旧之类的。

闻言,张家然当然是点头同意。

自己照顾女儿没什么问题,况且林家父母都很忙,孩子大部分时间其实都是林舟在照顾,他也该适当休息一下了。

只是……

这一家人都出去了,孩子单独交给他一个外人照顾,就不怕自己带着孩子跑路吗,对他就这么放心?

张家然对此挺好奇的。

而正当他在发愣思考时,林舟看了他一眼,大概是知道他在疑惑什么,笑着指了指墙角。

张家然顺着视线看过去,好吧。

……是摄像头。

明明之前都没发现有这玩意啊,什么时候安上的,也难怪他能这么放心自己,亏他还差点相信感动了,以为对自己放下戒心了呢,原来事实竟是这样。

林舟这狗比,真不当个人啊!

“怎么样,最近想起来才买的,专门送给你一份大礼物,惊喜吧。”

见他眼神戏谑的看着自己,张家然沉默无语。

“至于吗?”

林舟闻言,假装十分认真神情点点头:“非常至于,万一你跑路了呢,那我还得跑大老远去揍你,也太浪费时间了。”

“……”

合着这么久时间,你就一直在想这事儿是吧。

“行了行了,你就快去吧。”张家然摆摆手朝他道。

他不想再跟这家伙废话,反正自己也没打算开溜,问心无愧,安安心心在家照顾孩子吧。

林舟很快收拾完毕,临走时晃了晃手机,示意随时监控着屋内,叫他不要搞多余举动,然后头也不回便大步离开。

于是,家里就剩张家然与孩子两个人,一时间略有些安静。

早上刚起来喂过早饭,因此抱在怀里也不哭不闹,手里抓着小玩具把玩着,偶尔也会抬眼瞅瞅,这个最近才熟悉起来的亲人。

其实别看她现在安安静静,前段时间林莹不在那会儿,这小家伙可闹腾了。

张家然也明白是小孩子正常反应,对此他也挺愧疚的,但已经发生的事情无法改变,他也只能抱着懊悔心态,尽力做到自己这个父亲该尽到职责。

时间过得很快,一转眼便到中午。

张家然以为他们都在忙碌,不会有人回家的,却没想到林母居然抽空回来一趟,还是特意回家,就为了叮嘱他一件事情。

只见王慧用手碰了碰孩子额头,感受一下体温,才看着张家然道:

“这几天气候变化大,孩子比较容易感冒,所以要多加注意些,不要抱到能吹到风的地方去,知道吗?”

张家然闻言点头:“好的,阿姨我明白了。”

随即她又问了些别的,张家然据实回答,最后王慧看了看周围,发现没有别的人影。

询问张家然道:“小舟呢?”

“同学约他玩去了,说是大概晚上回来吧。”

王慧闻言明白过来,看着他道:“那行,孩子就辛苦你带一下,我还有工作……”

“没事的阿姨,这是我应该做的,您有事就去忙。”

王慧听此点点头,最后再次叮嘱他注意点孩子,才缓缓离开。

就这样,下午依旧是他独自照顾女儿,而因为小孩子睡眠时间会长一点,也有睡午觉的习惯,所以待梦梦睡着以后,张家然便做起其他事情打发时间。

玩了会儿游戏,打扫一下卫生,等孩子睡醒以后,又照顾一会儿,时间很快便来到傍晚。

看天色,张家然估计林舟多半得吃了饭才能回来,所以他只预约了自己和叔叔阿姨三个人的饭菜,让店里准时七点送来,才缓缓放下手机。

他已经摸清楚林家父母上下班的时间,虽说平时都是林舟在家做饭,偶尔他也会在店里点一份亲自送过来,但今天显然走不开,只能让店员那边送过来一趟了。

因为这家店他常去,和店员混得很熟,联系方式自然也有,所以没那么麻烦,晚上七点,林家父母到家以后不久,还没等林母进入厨房,饭菜便准时送达。

林父换衣服刚从卧室出来,便看见了桌上摆满菜肴,惊讶望着他:

“这是,你点的?”

闻言,张家然刚欲开口回答,便看到林母也出现在眼前,还没说话,便见她先开口道:“我这不是正准备做了吗,没必要浪费钱,还点这么多干嘛啊,每次都麻烦你。”

林家算是贫困家庭了,所以自然节俭。

而张家然从小就没为生活方面发过愁,虽然这段时间身上缺钱,也一直省着在用,但那只是对自己,却不是对林家。

为了获得原谅,他不会计较这么点儿,反倒想着要尽量做到最好。

“没事。”

张家然朝两人笑了笑道:“叔叔阿姨,这是我应该做的,快坐,咱们准备开饭吧!”

林父林母对视一番,皆有些无奈。

没办法,这点都点了,也不能现在退回去吧。

但该劝,还是得劝一下,林父边坐下看着他道:“下次可别再这样做了,听说你过来身上也没带多少钱,你爸把卡也停掉了,还是要省着点用。”

“好的,谢谢叔叔提醒。”

张家然嘴上笑道同意,心里却苦得不行。

何止没多少钱啊,我这是在用生命换取原谅,您要是真的可怜我,就赶紧吱个声,让孩子认我这个爸,我也认你这个老丈人行不!

但这话怎么也说不出口,张家然唯有乖乖干饭。

这时,林诚想到什么又问他:“梦梦今天状况怎么样,没发烧吧?”

“叔叔放心,孩子没事的,今天阿姨提醒过后,我一直都有注意,应该没什么问题。”

看了看王慧怀里的孩子,张家然答道。

“那行。”

林诚点点头,心道这小子还有点良心,至少对他自己的女儿照顾得还是很像样子。

若不然,也不会留他这么久。

林莹的事情既已经发生,无法改变,他这个父亲再悲伤难过也无用,况且张家然这段时间的努力,他也一一看在眼里,就不打算追究了。

但在孩子这件事上,他却不打算丝毫退步。

谁知道这家伙如此花心,家里有钱有优势,以后会不会对梦梦好,将孩子交给他,会不会找个恶毒的后妈,又或者……

林诚的担忧很多,这也是一个合格的外公,在女儿去世后想尽全力帮忙做到的。

所以这段时间,对张家然既是惩罚,也是考验,但他没想那么多,如果对方做得好,孩子可以认他这个父亲,但他不会让其带回张家,顶多允许看望。

要是做的不好,那没办法……

好在这段时间他表现还算过得去,勉强过关了, 而张家那边给出的态度也很明确,所以,他想着是时候是该做出个决定了。

想罢,他抬头盯着张家然,沉吟片刻道:“你爸那边,联系过你吗?”

张家然内心疑惑,但还是打算开口老实回答:“没有。”

林诚闻言点点头。

随即看着他认真道:“那我现在给你一个机会,你要不要?”

张家然闻言心下猛地一喜,看来这一周努力没白费了啊,对我的考验终于要结束了么!

“叔叔您说。”

“其实这段时间,你的所作所为我都看在眼里,但你之前所做的事情,毫无疑问确实令人作呕,站在一个父亲的角度上,我相信同为人父,你也能理解一二,失去女儿是什么心情,自不必多言。”

张家然忽然觉得有点不妙。

林莹因为他才死,这是事实,无话可说,但认真思考这番话,却不由有些悲伤,只得沉默听下去。

“过去的事不想再谈,我们只说梦梦。”

“她是你的女儿,是事实,但同时也是我女儿生下的孩子,你也不能否认。所以,我有权帮她照顾这个孩子,也必须为这孩子的以后负责,做出慎重的考虑。”

林诚郑重望着他:“现在给你两个选择,一是就此放弃回去,我不会追究什么,但你也不必再来。”

“二就是你可以继续待在这里,但孩子说什么,我也不会让她跟你回去,换言之就是你可以看望她,但不论如何也不能带走,能听明白吗?”

张家然闻言沉默下来,其实在讲出来以前,他就已经猜到了一些。

现实不是那么简单,也不是什么都能随心所欲,有些事情既已成真,是个遗憾,那在心里便永远是个疙瘩。

所以,做什么努力也不能彻底挽回,后悔,也不是专门让人来改变的。

沉默地思索了好半晌,张家然忽然觉得有点累,也觉得像是解脱,其实这段时间里,面对林家父母他又何尝不是躲躲闪闪呢。

只是有些事,开口后也不过是废话而已,重要的,是在内心。

但好在这个结果也在他的意料之内,他对此并没有什么不满足,听过这番话内心反而很踏实。

等待时间很漫长,其实也不过仅仅几分钟过去,林诚凝望着他不断变幻的神情,毫不犹豫再次开口:“决定好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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