拳风与剑刃，在空中穿梭。

自知贴身战对自己不利的狄多尼想要后退，被剑刃挡在半米之外的壮汉想要靠近，二人一退一进，一时间，僵持起来。

不过，那位光头拳击手虽然将狄多尼限制在了身前，却忽视了一旁本该观战的人。

狄多尼与壮汉的第一次交锋，是相互试探底细，但如今二人已经打了一个来回，那托比亚可不会如那群死板的骑士或神官那样，只在战斗之外当一个裁判。如果这场战斗是在萨文三环或是娱乐区的竞技场中，喜爱热闹与勇武的吟游诗人自然不会介意成为一位旁观者与见证人。但可惜，这里是贫民窟。

此面对只向四肢挥剑的狄多尼挥出直刺脑额拳头的壮汉，自然也不可能是一位点到即止，只打残不取命的武者。

指尖拨起琴弦，张开口，轻缓的歌曲，传入壮汉与狄多尼的耳中。

“温柔慈爱的光啊，请您为吾等驻足。”

将空地隐约照亮的光球，明亮数分。而光芒出现的同时，一同被照射的狄多尼与壮汉，却出现了不同的反应。不断挥动长剑想要退后的狄多尼，身形突然加快数分，未等壮汉迈出追逐的脚步，这位金发少年便在一次后跳中，与其拉开了数米的距离。

一同被光芒照射的壮汉，却没有获得与狄多尼一样的急速。在踏出右脚的刹那，这位拳击手的身体瞬间重了数倍。不等他这一步追击完成，这位右脚向前，身子前移的壮汉，便被这无形的光芒束缚在了原地。

缩在胸口的双臂，鼓起几分，可纵使壮汉的额头已爬满青筋，也无法动弹分毫。

看了眼被光芒困住的壮汉，狄多尼将目光移向一旁，对着手持竖琴神情悠哉的托比亚，挑了下眉。

“我记得吟游诗人的诗篇中，没有‘光’这一颂歌吧？”

无论是为战争特化演奏者越多越恐怖的战争之曲，还是歌颂万物之灵的元素咏诵，都无法与光芒这一概念产生接触。作为一个几乎与主神画上等号的元素，除了一直使用圣光与神术的教会外，即使是号称要将魔法研究到极致的奥兹克帝国，也没有出现过一位完全以光元素为法术核心的光法师。

狄多尼的言外之意，托比亚自然也知道。不过，就如他没有点破这位少年的身份一样，狄多尼除了问出一句外，也没有追问什么。

在得到来自身旁小哥的帅气微笑后，这位不比托比亚姿色差多少的金发少年，再次将目光放到了被光芒束缚的壮汉身上。

长剑由双手换为单手，随意地垂在身旁，狄多尼对着眼前的壮汉解除了攻击姿态。

“喂，大个子！我们就这么散了，各自当成平手如何？”

半分钟前托比亚的叫喊，狄多尼并没有忘记。虽然他很想与这个家伙以各自性命为赌注好好打上一场，可无论是来自萨文城主的委托还是一直很有用的直觉，都在告诉他不能与这个家伙继续纠缠下去。

当然，如果这个若时那武者依然执迷不悟，那狄多尼也不介意给自己的长剑再填上一道血色就是了。

被光芒束缚的壮汉，停下了挣扎的动作。灰白的眼瞳，看向眼前游刃有余的金发少年与随意拨弹起竖琴的棕发男子，沉默数秒后，点了点头。

啪。

“那么交易达成！吟游诗人，将他解开吧。”

伴着一声响指，狄多尼看向一旁有些心不在焉的托比亚，露出一道笑容。

弹奏乐曲的手指，略微一顿。伴随着音乐的终止，位于托比亚身旁的光球，也恢复到了初始的亮度。

光芒暗下，无论是获得加持的狄多尼，还是被困住的壮汉，都恢复到了原本的状态。

壮汉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扫了一眼，随后蹲下身，揉起了脚腕。

“你们，不是这里的人，对吧？”

战斗没有再次出现，取而代之的，是来自壮汉带着几分低沉的声音。

“这个问题，对于生活在贫民窟的你来说应该早已知道了答案。要做个交易吗？你给我们一些这里的情报，我和这位少年在不让你离开贫民窟的前提下，给你一些不违背道德的帮助。”

将握有竖琴的左手随意地搭在身前，托比亚向这位光头壮汉，露出了一道标准的笑容。

揉动脚腕的手指，略微一顿。保持半蹲状态的壮汉，持起沾满尘土的黑袍，抬头看了眼面带笑容的二人，抬了下嘴角。

“听起来是个公平的买卖。不过我有些好奇，你们两个冒险者又有多大权利，让那个对我们不管不顾的萨文城主，开了帮助贫民窟的先河呢？”

对于这个问题，托比亚自然也有解答的方法。从欧德那里得到了贫民窟大致信息的吟游诗人在离开落魄写手的住所时，便思考起了如何利用贫民窟的居民得到情报的问题。诸如壮汉这般的反问，自然也在托比亚模拟的问答范围之内。

“作为与外界借助全大陆最为自由又合法的职业，冒险者既与光明相伴，又与黑暗同行。即使萨文城主，也不能完全了解一切事情，不是吗？”

“呵，看你这吟游诗人人模人样的，懂得的东西，倒也不少嘛。”

触地的膝盖，略微抬起，左手撑入拱起的左腿，壮汉直起身，右手刚刚提起的黑袍，却随着他站起的动作，向下飘落。

噗。

噗呲！！

黑袍与地面相触，发出一声轻响。

长剑切去右手，皮肉与剑刃相触的声音，从托比亚身前滑出。

没有鲜血，没有惨叫，在两声诡异到极致的声响后，一对金瞳微缩，随即，长剑，再次在托比亚的身前飞舞。

噗呲，噗呲，噗呲……

切割声，不断响起，而在壮汉与少年的身后，面无表情的托比亚，也没有停下自己的动作。

“风啊，赐福于吾！！”

青芒飘扬，风流，拂过壮汉光秃的头顶，在灰白的眼睛中，留下两道残影。

风声消散，壮汉眼前，除了满地的残骸外，再无其他。

盯着眼前的空地愣了半秒，壮汉掀开嘴角，笑了起来。

“噗……噗哈哈哈哈！！！跑了？居然就跑了？！哈哈哈哈，哈，哈……”

笑声，既无畅快，也无疯狂，甚至，连基本的笑意也不曾存在。如果不是这位壮汉的确“笑”出了声，那他刚刚的大笑，恐怕就如捧读的演员一样充满怪异。

蹲下身，拾起被狄多尼切下的右手，壮汉将其按入右臂。大约等了数秒，本是握紧的拳头逐渐张开，在身前开合了几下。待一切收尾工作都完成后，壮汉仰头看向远方，明明灰白的眼瞳根本无法映入任何事物，但他却依然向远方看着，仿佛在等待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