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昕对她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问心无愧的,崇神教会复辟后带来的成效有目共睹,更多无枝可依的教徒们都聚集到了她为重归百花争艳世界而圈下的领地,而理想中的“百花”也确实在盛开,或许……不久之后那个美丽的旧世界就会再次到来吧?

那天为智慧之神普莱德献画的仪式可以说是令颜昕非常满意的,每当回想起火焰在无数画作的滋养下步步攀升到最高处的场景,她就觉得浑身抖擞,恨不得从有神力的箭袋里取出无数支笔,一口气为神明作出千百幅画像。

然而一己之力何其单薄,那一心仰慕又是何等狂热的,任凭她怎么笔走龙蛇,也总觉得做得不够。

孚哲那一众似乎吸引到了更多教徒,落向此地的箭雨一日比一日密集,她不得不停下手头的画作去与孚哲交战,在那位由她任命的侍卫的帮助下,作画的任务被转交给了十几名对颜昕最忠诚的教徒。

颜昕鼓舞着无数衣着各异却都在张弓射箭的教徒,用神明的至高无上和未来歌舞升平人人皆可维护自身对神之爱的崇高理想激励着他们。

越来越多写上颂词或嘲骂的箭在两个庞大的教会之间来回传递,箭头刮蹭着新生的花草,激得红色花瓣波浪般乱飘,其余的颜色也在不断的被划破,生长,再被划破……

颜昕竭尽全力,却依然觉得自己无能为力,口口声声说要将孚哲之流的异端赶尽杀绝,实际上又只能僵持不下才,僵持得越久,那些艳红的华丽之花和其它花就越受罪,她就越觉得自己对不起被抹杀的花初次盛开时心中立下的誓言……

颜昕想停战,可没法得胜又不愿妥协,这令她很焦躁,直到一群她从未见过的教徒冒着箭雨来到她的视线中。

“我们是被迫前来的――也就是身不由己。”为首身披灰黄色战袍的那个教徒用手压住腰间短戈的柄,使刃从自己的左腰处翘起,她对颜昕说道,“我们原为战争之神布瑞特的教徒,因触怒了教皇而被流放――”

“你们……也是失所的人么?你们怎么触怒那位教皇的?”颜昕看着这支铠甲加身却显得狼狈不堪的队伍。

“因为我们支持我们的神明而我们神明所钦定的教皇并不――”领头的教徒咬牙切齿的答道,虽然还没了解到事情的前因后果,但颜昕已经从她的语气中感受到了浓烈的恨意。

“他是一个自认清醒的人,可实际上疯狂至极,他总是说我们愚昧,看不到事情的本质,声称什么神明是荒诞无稽的……他的话触动了所有人的底线,我们反对他,他却拉拢了一大群异端作为拥护者,我们……我们几经争执,最后输了……”

说到这,那领头的教徒苦笑了一声,无奈的叹着气,某些被刻意遮蔽的回忆又被这番话勾起,颜昕的内心也五味杂陈:“世界就是如此不公,如此滑稽,又如此相似……

我们的教皇也是个不守戒律的人,面对某些主教所做的违背神谕的事,他永远无动于衷,这让很多主教――也包括当初的我,失去了自己的教会,被淹没在了越加单一和平庸的浪潮中。

后来我走投无路了,也遇见了很多走投无路的人,我们一起推翻了旧教皇的统治,为了让百花再次盛开……

但还是有些顽固的残党,视我们为对神明不忠的人……这场战争,已经持续挺久了……有时候我想静下来一次,或狂起来一次,为了向普莱德尽忠,我是愿意倾其所有的,可现在却被那些冥顽不宁的人弄得心神不宁……”

“这……”领头的教徒的话语中带着同情和几分鼓舞,“既然我们有着类似的经历,那我们不妨联合起来,一起向我们的敌人发起反击吧!”

在这样的窘况下遇到这样的盟友,颜昕自然是大喜,欣然同意了她的请求,身后的战争教徒们一齐发出呼喊,其中几位还为领头的那位投来赞许的目光,另有几位离得近的智慧教徒也连忙起身和长队中的人握手。

“既然你来了,总得有个名分,这样吧,我已经立了一个侍卫,你姑且先我的执事如何?”

“执事?我对你们的东西一无所知,怎么敢当呢?而且……我听说你们这都是用‘主教’作为神职称谓的――”

“我以前听一个跟你们打扮差不多的,自称在游历四方的教徒说:一个完整的神职体系通常是由教皇、侍卫、执事三位构成的,而此前我们这里……也的确算是在分裂,不过我相信有朝一日我们终会让这一切统一下来的。”

……

“没什么人介意,大不了我们就先这么僵着吧――”

“说到底我们也只是在尽可能的拉拢对方,何必呢――”

日落时分,由孚哲领导的皈神教会里走出一个身着盔甲的战争教徒,借着残阳,他找到了两支刻字的箭,读完上面的看似冷嘲热讽的隐语,得了令,便将箭折断,埋进了土里。

随后他在找来的箭上刻下“自然,你不愿意止步,我们也不会就此停火休战”,那箭在本就嘈杂的弦响中由浮岛的这端飞向那端。

上一章目录下一章
切换电脑版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