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经承诺过永远不会放开她的手。
她说过要跟我去很远的地方。
前一句是我的承诺，后一句里有玩笑的成分。
毕竟我从来没想过，我真的会失去她。
被活尸人围攻，被匕首刺穿腹部……我从没真的放弃过。因为我已经习惯了。
习惯她用温柔却略带踟躇的语调叫我“学长”，习惯她用稚嫩幼小的双手抓我的胳膊，就算她骂我变态的时候我也从来没有讨厌过她。
她的身体多小啊。抱起她奔跑在林间，我的胳膊没有酸痛，只有心脏砰砰乱跳。可我只能听见自己的，不仅不能听见她的，甚至连她身上的温度都感觉不到了。
“喂喂！醒醒！小喵！能听见我说话吗？不要睡过去！醒醒！拜托了！一定要挺住！”
我的声音很高亢，在寂静的夜里，只能听见我一个人的声音。
可她的眼睛自然闭着，虽然像是睡着了。却没有听见我的声音。
“学长……”
时隔很久后的呓语，好像不是对我，只是单纯的呢喃。她的嘴角竟然复现出一抹微笑，明明她腹部的伤口还在不停地流着血，止也止不住。
血液流到了我的胳膊上，腿上，脚上，我行走的每一步都感受到了。但这血液无法凝结。她的身体就像打开了血液的阀门，只能一点一点任其离开她的身体。
就算是活尸人，如果浑身一点血液、体液都没有，也无法活着，毕竟大脑的活动需要血液。如果都没有了，就像被抽干水分的枯树，再也散发不了生机。
她的意识已经远去，没法说出更多的话，只是出自本能的叫我的名字。
“拜托了！小喵！我们很快就会和斩六他们会合！他们一定会有办法！不要死！”
不要死去！学姐已经死在了我的面前，难道让我再一次失去吗？
我已经很努力的去保护了小喵的命，如果这次也失去，我的努力又算得上什么呢？我会再一次怨恨我自己的！
“请你……请你活下来，拜托了！”
只要活着一定还有办法，现在我们不能放弃！
“学长，我看到姥姥了。就在前面呼唤我。”
“你别过去！求你了……”
我的脚撞到一块重物，本来飞速向前的小腿一时停不下来，整个人像前倒去。膝盖一下子撞到地上，腰和后背疼到无法抑制。
可我的手没有放开小喵，本应被我弹开的身体，牢牢被我抱在怀里，我们两个一起倒在地上。
几滴血液崩到了脸上，我强行支撑着小腿，将她抱起。
她打了个寒颤，看起来很冷。在月光之下，她的脸色岑白，本来圆润的小臂耷拉着，没有一点生气。
“学长……我们两个算什么呢？”
她的眼神里有星星的光点，能够看到我的影子。可她的视线却逐渐虚空，再也没有任何光彩。可她的笑容还在，也不晓得她现在看到了什么。
“小喵！”
为什么会如此！难道我又要再一次的失去重要的人吗？不要夺走！
不对！还有一次机会！只要试一试！说不定会有用！
“小喵！你醒醒！接下来的事很重要！你一定要听清楚！”
我拼命地摇晃她的身体，她的头微微转动，看向我。
“你一直没有转化别人，也没有兽化。你现在转化我试试看！转化了我你就获得了永恒的生命！”
小喵还在笑，笑容有几分凄楚。
“学长，没用的。我根本攻击不了任何人。”
“不需要攻击！我自残也可以！你看！”
我放下小喵，伸出双臂。胳膊上本来就有淋漓的伤口，有几条还在冒血。我拿出软剑，在还在冒血的伤口上划了两道。
“下一次我就割伤自己的动脉！你只要在我濒死的时候给我一下，让我死去就行了。是我自己选择了死亡，你不需要有任何愧疚感！”
小喵的眼睛眨的非常缓慢，她小声说：“学长真的非常温柔……可我不行，如果我真的做了，我就背叛了自己。”
小喵抓了抓我的手。只是简单的动作，她却抓了两次才抓到。难道她已经看不见了吗？
“学长，无孤和斩六有过约定。如果无孤兽化了，斩六就杀了他。虽然我和你没有约定，但是我早已下定决心，如果有一天我也到了这种境地，就让学长杀了我。可能是神明听到了我的呼唤，为了避免这种情况的发生，让我在此之前死去。”
她的声音很轻柔，最后的一句我简直听不到。
她的手摸到了我的脸，“不要难过……我是为了能够保持自我死去。学长……你会记得我的吧。”
“小喵！”
她的手失去了温度，在我怀里的尸体迅速风化，本来圆润光滑的皮肤变得皱巴巴的，她的身体更小了，成了一副紧缩的骨头架子，一具干尸。
这一刻我才清楚的感受到，小喵作为活尸人的生命也已经消失了。无论我再怎么呼唤也不会回到我的身边。
“啊！！！”
明明是自己从胸中发出的呼声，却要震碎我的耳膜。
为什么她会死在我的面前？明明我已经竭尽全力……难道一切早已注定？即使我用尽力气去改变也无法避免同样的错误反复发生。
三天之前，我和小喵、陈敦敦、斩六、百里无孤五个人走出了公司。我和小喵进入公司不过一天，陈敦敦和斩六、百里无孤不过两天。
我们本是到公司申诉，希望公司不要因为蜂蜜失窃的事责罚我们。
当时的我们虽然感觉公司不好对付，但还是天真的想法居多，隐隐希望公司能给我们机会自证清白，但我们却遭遇了活尸人的袭击。
完全兽化的三角形头颅的活尸人充斥了整个大厦内部，将公司里的职员屠戮殆尽。而指示这一切的正是活尸人的女王——陈瑶。
我们用尽全力打败了她，我却又遭遇了陈敦敦的袭击，虽然经过学姐意识的指点，我通过异能“超链接”唤回了陈敦敦的意识。
只有我们五个生还者。
我们很累，身上的每块骨头都很痛，如果不是身体经过强化，我们早就死了。
当时的我们只想各回各家，睡一个好觉。而我也确实是沾到枕头的瞬间就睡着了，所有的危险都被我抛之脑后了。
第二天一早，我是被“咣咣咣”的敲门声吵醒的。
斩六：“呦！”
斩六的精神看起来不错，只是脸上不少地方贴了创可贴，看起来有点好笑。陈敦敦还是板着脸，昨晚的脆弱就好像是我的幻觉。小喵抱着陈敦敦的胳膊，看起来很开心。
斩六：“小信，我们是来找你一起去事务所的。有没有很感动？”
我：“当然……”
我以为大家都会休息几天，今天还打算一个人去事务所，但是他们的表情好像一点也不疲惫，一点也不焦虑。好像只有我一个人经过了大战一样。
小喵：“我们几个要不要先把信息梳理一遍，也不是一定要……但是我们中间都有单独行动的时候，每个人的消息是不是不太一样……”
我：“小喵说的对。不过百里无孤不在，我们要不要也叫下他。”
斩六：“他们敏捷事务所的事情最多，他昨晚就赶回去汇报了，所有的内容已经通过手机拍照给我了。”
斩六把手机递给我，上面是密密麻麻的五号字报告书。无孤竟然连觉都不睡就回去写报告了，都说敏捷事务所是最大的事务所，内部有非常详细的流程，里面的人果然很厉害。
我们把每个人知道的事都说了一遍，大家听了之后开始沉默。尤其是说到陈瑶的那段自白。
她的父亲和我们重要的人一样，但是她的失去却让她疯狂。如果学姐也被公司当做小白鼠来做各种实验，我难道能够心平气和吗？恐怕我比她还要生气。
陈敦敦：“我们会把公司里的事整理成报告。包括从陈瑶口中得知的公司拿活尸人做实验的行径，我们要拿这份情报来换小喵的自由。”
小喵：“学姐……”
只有陈敦敦为了小喵真正去考虑，我虽然也为小喵着急，但我丝毫没有想到这点。
斩六：“不过公司会听我们说吗？我不是说公司里没有理智的人。毕竟现在公司也是四分五裂。我们见到过的公司里的人都已经死了。”
陈敦敦：“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就算他们死了，支持他们的财团却没有倒台。研究所也正常运行。只要重新选出一个替他们说话的传声筒就可以重新运作公司。”
陈敦敦比我想象的要理智得多。我想是因为她在神的子宫里的遭遇。我亲眼看到了她经历了那么多痛苦，可是她仍然能保持一颗强大的内心。现在的她冷静下来，恢复了坚毅的性格。她能够整合所有信息，充分的分析现在的状况，让我们处于不败之地。
斩六：“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去公司。不要让讨厌的人挡住我们前行的脚步！”
也不知道他说的讨厌的人是谁，难道是典机？
陈瑶的父亲是被典机制服的。猎尸者杀掉活尸人很容易，制服却很难。公司的内部有着这么黑暗的真相，一定有他的参与，只是此时的我们不知道，他究竟参与到了何种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