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凭什么和你比?”敖广虽然这么说,但身子已经有些止不住,在看见幽喃梦宗主默许的行为,更有一种蠢蠢欲动的趋势。

“意思是,敖广大人怂了?”

“哼,一介平民小子,能弹出什么好听的曲?”敖广眼咕噜一转,脸上下一刻摆出为难的神色:“不过,既然苏公子想为这晚宴增加几分情趣,倒也是有心,我也没有拒绝的道理。”

苏浙没有说话,等待他的下文,这顶忽然到来的高帽子,背后肯定藏着刀子。

要来了要来了!敖广啊敖广你别让老子失望啊!

“但如果只是比试,没有彩头,也未免太无趣了点。”

苏浙心里笑开了花,他看了一眼敖广腰间的黑月刀,好好的孩子,干嘛非要过来送武器呢?

“彩头嘛,我懂,敖广大人不就是想要点赌注找回面子么?”苏浙装作一阵见血,在添一把火。

敖广的脸色一阵发青,他冷哼一声,对着看戏的幽喃梦低下了头:“宗主——”

“本宗主在天字一号房的时间也已有一段时日,枯燥也乏味,苏公子和敖管家既然有心,那本宗主自然不会干涉。”

苏浙听在心里,暗自里啧了啧舌头,这老狐狸,演的溜啊。

得到幽喃梦的同意,敖广一扫之前的颓势,感觉自己又行了,他拍了拍衣服,从草席上站起身,高大的身材让苏浙产生一种错觉。

这莽夫一样的角色能弹得了古筝那么细节繁琐的乐器吗?

可看这大块头一脸自信的样子,苏浙不明白他自信的点在哪里。

“敢问苏公子,你想要什么彩头?”敖广还颇为有风度的谦让一波,他前倾起身子并伸出手,做出请的姿势。

“俗话说小赌怡情,大赌伤身,强赌飞灰湮灭,所以这次我们就赌小一点的吧?”说着,苏浙一手指向敖广腰间别着的长刀。

“我很喜欢敖广大人的刀,就赌你的刀吧。”

苏浙话刚落,周围所有人倒吸一个口凉气,你管这叫小赌?!谁不知道,敖广身上的佩刀可是在他刚入姽婳门的时候,幽喃梦赠予他的礼物。

眼前的苏浙保持着人畜无害的笑容,敖广不由自主的摸了一把腰间的刀柄,没想到这家伙的胃口还挺大。

“苏公子,你知道我手上的刀是什么吗?”

“当然,中品的法器,一眼便知。”

“那你知道市面上,这种武器要多少钱吗?”

多少钱?苏浙皱了皱眉头,他并不知道,原来在仓库所谓的法器一抓一大把,他压根就没有金钱的概念。

“这在下还真不知道,但也无所谓不是吗?敖广大人既然想来点彩头,我感觉这个正好。”

敖广抽搐了下嘴角,正好你大爷啊!

不由自主的,他的目光,转向一旁一直看戏的幽喃梦,对方也并没有阻止,这让敖广的内心有郁闷,但“彩头”这个事情,还是自己最先提出来的,现在想要收回去,那岂不是光速打脸行为?

一瞬间,刚刚还绰绰逼人的敖广成了被动的一方,骑虎难下,看着苏浙的眼神也越发不友善起来。

这家伙,明显就是故意的,挖坑给自己跳。

在犹豫了很久,敖广捏着刀柄的力道愈发的强烈,他抬起头,口吻骤降:“那苏公子拿什么做彩头呢?”

“我?如果你赢了,我随你处置,无论是人生,自由,还是时间,甚至是——性命。”苏浙不知道自己还在要这个牢房待上多久,少说两月,如果这一次无法取得敖广的武器回复能量槽,那估计还没等出牢房,他就会先爆体而亡。

横竖反正都是死,不如拼一波。

乖乖。

周围人看向苏浙的眼神都变得怪异起来,这波是啥,终极赌狗啊。

敖广的瞳孔也是微微散开,整个人顿在原地,但转眼看见苏浙脸上那副自信的表情,那股由内心冲出来的莫名怒火,噌的一声就贯穿了天灵盖。

“哼,大言不惭,既然苏公子如此自信,那就这么定了。”他二话不说,亲自坐在了古筝后,看似有些粗犷的双手开始拨动琴弦,倒是有模有样。

“一曲《日轮城》希望宗主大人能够开心。”敖广闭上双眼,弯曲双腿,盘腿而坐,手指再次抚摸过琴弦后,猛弹琴弦。

当的一声响,悠长的琴声迭起,在一瞬间,早已准备好酒水的众人闭上双眼,仿佛被带入了琴声意境之中。

那是夜晚下,圆滑的高月照样在一片城池中,暖色的灯光不断闪耀,像是一层又一层的星空,虽然是夜晚,但夜空中的高月,撒下来的月光像是一层金莹的细沙,如同少女的细滑的双手,抚摸着整个城池与山丘。

寂静,空灵,唯美——

幽喃梦举着酒杯,酥软的靠在椅背上,头骨下的嘴角微微扬起。

伴随着琴音,所有人都宛如亲临此景,欣赏着孤月,品尝着美酒,好生惬意。

当琴音散去后,他们还沉浸在其中,甚至是枸仔那种不太懂得乐器的粗俗之人,也觉得意犹未尽。

随后而来的掌声,让这位敖广的脸色写满了自信。

“不亏是敖广大人的《日轮城》真是一幅栩栩如生的画卷。”不管是舞娘还是琴师,都对敖广的琴声赞不绝口。

当年,也是这首《日轮城》得到了幽喃梦宗主的认可,所以才让自己成为他的管家。

可以说,这首曲是敖广压箱底的东西。

赞叹和美酒过后,众人回首,将目光放在了苏浙的身上,这小子方才可是大放厥词过,一些本来就看不起他的人,脸色都露出痛快的笑容。

“苏公子,还需要比吗?”在敖广看来,结果已经很明显。

苏浙没有说话,而是缓步来到琴前,随手拨动了一下琴弦,空灵之音让他的眉头稍许舒展开来,好琴。

敖广不屑的啧了啧舌头,反身回到幽喃梦身边,在他还没来得及坐下,却听见苏浙平静的声音传来。

“敖广大人的《日轮城》固然优秀,但在我看来,此曲还有很大的发挥空间——”

敖广的身影一顿,他猛的回过头,不可置信的盯着苏浙。

“如果敖广大人能控制一下脾气,或许这首《日轮城》能弹出更加不同的风采,可惜……”苏浙摇了摇头,惋惜一般的说道:“习琴之人,应当心境如水。”

敖广内心大惊,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幽喃梦。

“哦豁——”幽喃梦倒是像听见了什么有趣儿的话,扶起下巴,翘起二郎腿。

“我弹的这首曲,名为《高山流水》献给幽喃梦宗主。”苏浙忽然抬头,对着幽喃梦轻轻一笑,然后拨动琴弦。

苏浙曾经有过一个很小,但很离谱的理想,如果可以,他想与自己最要好的朋友,爱人,亲人远离喧嚣,前往细水长流的自然,在那里定居。

但很可惜,在穿越之前,他是一个被现实压倒喘不过气的社畜,曾经古筝是他为数不多的爱好之一,但迫于生计他只能放弃。

在穿越到这个世界后,他一醒来便是人人针对的外门弟子叶生,现在又成为清风门下的逆徒,整个正派的叛徒苏浙,别说亲人,就连一个普通朋友都没有。

《高山流水》也不是这个世界的曲,里面讲述的是春秋时代俞伯牙前往蓬莱岛习得此曲,偶然一次乘船游览,弹奏此曲,遇见樵夫钟子期的典故,两人昔昔相惜,成为最为要好的朋友。

苏浙闭上眼睛,手指轻轻舞动,起初,众人觉得这首曲没什么唐突的地方,敖广的内心更是一片轻蔑。

但伴随着佳境,众人举目望去,那是一片汹涌的波浪,海鸟翻飞,名声入耳,山林树木,郁郁葱葱的风貌。

幽喃梦的身体第一次出现隐隐的颤抖,他放下酒杯,专心的望着正在急奏的苏浙,他现在如同站在泰山之上,余音冲击着他的耳膜,脚下是波涛汹涌的水浪,正卷起层层迭起的浪花。

这种到底是什么感觉?

幽喃梦不禁将视线一直对准正在古筝上弹奏的苏浙,他纤细的手指正在上面疯狂的起舞。

周围刚刚还露出蔑视目光的群众们,瞳孔正在不断的放大,要说之前无法感受什么,但是现在,苏浙的演奏像是有股奇异的魔力,让他们根本无法做任何事情,就连细品这种简单的行为都无法做到。

他们的内心,被狂躁的旋律完全侵蚀。

“这……怎么可能?他是怎么演奏的?”敖广的轻蔑之意早就褪去,仅仅这一段高昂的旋律,就足够将他完全的击垮。

“此子,水平奇高。”一些对古筝颇有研究的琴师,都忍不住发出赞叹之意。

“高山流水觅知音,相识满天下,知心能几人,杨意不逢,抚凌云而自惜。”

在最后的高潮结尾处,苏浙的手指如同起舞的蝴蝶,他微微抬首,嘴巴哼出这句诗。

朗朗日下,木船上,确是一名文人骚客,正拨着琴弦,琴声悠长,渐入佳境。

身边,一名樵夫正在拍手叫绝。

两人在山林之间,宛如世间一幅美妙画卷。

……

琴停,曲散——

苏浙缓缓站起身,拿起一壶酒,一饮而尽。

周围一片死静,只能听见苏浙喝酒喉结上下的咕咚声,所有的看客还保持的听前的动作,没有丝毫变化。

半响后,幽喃梦站起身,举起一杯酒,饮尽后重重放下酒杯,清脆的磕碰声,终于将众人流连忘返的思绪拉了回来。

“好曲,好诗,好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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