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出手机，顾川偷偷拍了一张。
季歌薇等候在礼堂的红色帷幕下，风姿绰约的照片。
作为学生会会长，她不得不出席众多学校重要的典礼、会议。
大忙人呢。
却还是会在清晨天边未明的时候，穿过大半个寂寥城市无名的冷清街道，来到自己的出租房。
又不顾一切地拧开那锁。
和自己道早安。
她失眠了。
顾川看得出来，只是没说。
站在礼台上全无破绽、优雅完美的模样，反而因为顾川想到了这一重，知晓她背后的疲惫。
更加地难过。
何必，和自己这种人耗在一起呢。
远远的，像是注意到顾川的目光一般，季歌薇忽地抬起了她那双艳丽凌冽的眸。
只见台下人成群、影成众，看不分明。
她寻不到他。
而这一目惊鸿，又不知误了几多少年。
新生典礼开始。
首先，是奏国歌。
顾川从自己的座位上站了起来，将手机揣进兜里。
他很认真地履行了这一流程，反而是有些人要么没有张嘴、要么随便敷衍地唱两句。
认真以平常音调庄重唱完的顾川反而成为了异类。
“礼毕。”从广播里传来老师庄严的声音，众人坐下，窸窸窣窣。
话筒被交给新生典礼的主持人。
校文艺团的苏烟月，顾川的第三任“女友”，她的身材一绝，能歌善舞，是校文艺团的门面。
“接下来，有请我们的周校长致辞。”
“尊敬的各位老师，亲爱的各位同学，大家好，新的学期已经到来，我校……”
开学典礼之所以让人昏昏欲睡。
不止因为是在早晨举办的原因。
还有各位领导惯例的致辞，总归是没有什么意外的内容，让人惊喜、能够精神为之抖擞。
只有季歌薇作为学生会会长发表讲话的时候，台下才明显地骚动了起来。
伴随着今日一大早便已传开的流言，众人窃窃私语。
无疑与顾川和季歌薇一起上学的绯闻有关。
从这一点便能够意识到，学校里带有手机的学生不在少数。
否则相关的消息没那么容易一传十、十传百，从高三辐射到高二，连顾川班级里的人也有所耳闻。
“这次他的下手对象……是会长？”
“艹，真特么的没天理，季会长那么理智的类型怎么也会上这个渣男的当！”
“哼，我要有他的脸，我上我也行！”
“我好像听说，他和会长是……”
“……”
台上的致辞反而无人关心，不过这也是校园里的常态了。
季歌薇很快也按部就班地完成了自己的工作。
接下来，就该轮到这一届的新生代表发言了。
她从季歌薇的身旁擦肩而过，及腰的黑色单马尾，高挑玉立的身材，气质特别，是某种让人说不出来的……
季歌薇竟会因此不由生出警惕，像猎手碰见另外一位猎手。
警惕是最大的友好——不余遗力地想要干掉她，则是最大的尊重。
但她又习惯眯着眼睛微笑，散发出毫不设防的亲和力，容易让人亲近。
随着轻巧的步伐加快，她的身体一颤又一颤，很快来到了演讲台上。
台下的骚乱声到这时来了个惊人默契的停息。
因为“文明观球”的缘故。
高一的区域沸腾，但更像是火山爆发之前，在心中的预演。
女生所在班级的男生们此刻竟如同心有灵犀般，纷纷默契地想到——“校运会到来的时候，一定要选她去参加跑步运动！”
至于女生群体嘛，则大多酸得不想说话。
那种程度的……是真实存在的吗？
她没有垫？
季歌薇的虽然也大，但却属于同龄人之间的优越程度，而并非怪物。
这位尚不知名的新生代表，还真是给沉闷的氛围来了一剂兴奋药，带给人太多的惊喜。
而她沉甸甸地一鞠躬，与其随后抬起上半身来的又一震颤。
更是让全场的气氛燃至最高，如今这种情况，就算这位新生代表照例念着又长又丑的陈词滥调。
也不会有男生说半分她的不是。
饶是因为季歌薇的离场而低下头去的顾川。
此刻也被身旁不绝于耳的兴奋窃窃私语声裹挟，抬起眸来。
只这一望，他便也不能免俗地定睛细瞧。
等等……这讲台真大，啊不是，这麦克风真白。
看在别人的眼中，或许会被当做是海王又在寻觅新的猎物。
但这一回，随着他视线不断地上移，最终定格在新生代表那张亲和力满满、眯眼微笑的姣好容貌上时。
顾川的心间，却毫无来由地一悸。
用一个很俗套的搭讪手法来说。
那就是——我好像在哪儿见过你。
这种搭讪方法若是真用出来，或许会让顾川被别人嘲笑。
因为大名鼎鼎的岚枫高中第一渣男，原来搭讪技术如此落后。
但如果，这不是为了搭讪，而是心底下意识脱口而出的反应呢？
如果她的笑收敛一些、眼睛睁开至毫无情绪，身后的单马尾解开……
顾川的呼吸急促起来，竟忍不住地打了一个哆嗦。
因为他想起了一个人。
一个与眼前的女生很像，却又分明不同的女人。
她的开场，是令人早知的俗套。
“尊敬的各位校领导、亲爱的同学们，早上好，十分高兴我能够站在这样的位置，与大家打声招呼。”
“我的名字叫做秋幕遮，是高一年级一班的学生，很期待与大家在之后的学习生涯中互帮互助。”
“我的学习很好，与某人不太一样，很欢迎各位在课余的时间来与我讨论学习上的问题，我会倾我所能地帮助大家。”
“另外——”
“支撑着我考上岚枫高中的，其实是一个很幼稚的梦想。”
秋幕遮的笑容腼腆，给人以纯情少女的既视感。
以这句话为起始，气氛顿时从方才的低谷期、转为热烈，就连礼堂门口看门的大爷都难得地正眼瞧起了人。
“那便是如果可以的话……想离他更近一些。”
秋幕遮害羞得握麦克风的手都在颤抖。
“Ohhhhhhhhh！”
“Ohhhh！”
学生的欢呼于此刻彻底爆发出来。
很显然，这群不嫌事大的家伙耳朵最灵。
他们提前便从秋幕遮的话语中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
这时验证了这一点，更加无法无天。
甚至有人冒着被缴掉手机的风险，也要拿出手机来拍摄视频，上传某音。
校领导这下子坐不住了，目光瞪得老圆。
但少女显然无所谓这些，她的笑意愈深，缓缓睁开的双眸，有星河在其中璀璨、又在其中沉浮……湮灭。
最终化为无规则的黑色线圈，数不清的混乱与疯狂。
“顾川学长，这回……你逃不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