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夜被自己肚子中的肠鸣音吵醒了，其实已经听了一小会儿了，之前迷迷糊糊懒得睁眼。
奈何声音越来越大，从小溪流水变成湍湍大河。
真的很烦啊。
韩夜都怀疑全身的水分会在肠道中汇集成一个大水泡，再从某处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喷薄而出，灌溉大地。
然后……
脱水而亡？
不仅下面水声震天，上面也不安宁。
胸口以下就像有一只手在抚摸。
韩夜脑海中出现一个女人的头像，长长的头发，尖尖的下巴，脸却一片模糊。
小美？小洁？小慧？
韩夜这段时间交往的女人有点多，经常搞混……
算了，是谁不重要，闭上眼睛都一样。
这是一种享受啊……
“我说桥边姑娘，你的芬芳……我把你放心上，刻在我心膛……”
恍惚片刻，睁开眼。
一片黑暗。
姑娘没有了，抚摸也越来越用力，变成了拉拽、挤压、撕扯……
享受变成了折磨。
韩夜暗骂自己，你丫的文青病又犯了。
时不时冒酸水真的是一种病，得治。
都这把年纪了，要学会说人话。
你这是半夜被饿醒了！
半夜？
大概，也许，是吧？
这是在哪里？
韩夜精神聚焦，努力思考。
昨天……嗯，昨天强子出狱，弟兄几个喝酒，几口一瓶江小白，玩命的喝……几瓶来着……记不清了，一人七八瓶总是有的。
后来……好像喝高了，最后的记忆……好像出酒了，喝的酒全喷出去了，高射炮，带弧度那种，嗯，还带着血……
大概出了酒挺尸被抬回来了吧。
怪不得这么饿，全吐了。
吐了也好，留着更难受。
只是……有些丢人啊，明天怎么见哥几个？
他韩夜可是号称酒仙来着，一世英名啊……啊啊……毁于一旦……
静躺了十秒钟，韩夜决定爬起来，任你酒鬼还是酒仙，民以食为天，起来喝杯水吃个泡面才是正经的，再撑下去真的要挺尸了。
至于明天……爱咋咋，脸皮厚就行了。
用手肘向下一托，一片冰冷。
地板上？
竟然把他扔到地板上就走了？这还能不能行了？是不是都喝多了？
忍着肚中的翻涌，韩夜挣扎了好一会儿才坐起来，感觉浑身都要散架似的，还冒虚汗，好多年没这样了，酒这个东西啊，兴之所至要喝，纵情高歌时要喝，人生失意时也要喝……大概……会英年早逝吧。
无所谓，反正孤家寡人一个，死了弟兄们嚎几嗓子，清明节路边顺手烧两捆纸就行。
意定，托地，翻身。
“咣当——”
韩夜直接就摔下去了，脸皮和地面硬碰硬，鼻孔中有东西流出来，浑身剧痛，大脑一片空白，一口气差点就没倒腾过来。
怒急攻心，韩夜想骂人，声音却发不出来，喉咙中好像被塞了一个乒乓球，堵的那叫一个难受。
“咳咳……咳……”
掐着脖子一用力，韩夜硬生生从喉咙中吐出一个东西来，声音也顺利出来了。
“哪个王八蛋把哥放在桌子上的？”
声音尖锐刺耳，仿佛女人在尖叫，又像在刮玻璃，听了直起鸡皮疙瘩。
再次挣扎着爬起来，韩夜双腿都有些打颤，身体更是飘的像张纸。
入眼一片黑暗，仿佛戴了一个眼罩。
韩夜的大三居就在路边，晚上窗帘一开，霓虹灯滚滚而来，那就是个梦幻小舞台，拉个姑娘跳个舞就和登仙似的。
现在……估计全城停电了吧。
摸摸索索，双臂不停的向四周划拉，韩夜在黑暗中游泳，脚下还不时拌蒜，终于摸到了墙，又摸到了门。
“嘎吱——”
用力一推，门开了，月光劈头盖脸照进来，晃的韩夜都有些眼晕。
弯月亮挂在天边，点缀着几颗星星，一片清冷。
夜色中影影绰绰看不清晰，极目远望，似乎有树，在轻微的晃动，高矮错落的房屋像一条条黑狗匍匐在大地上。
“嗯……嗯……嗯……”
韩夜拧着嗓子将一个“嗯”字用不同的语调转了三圈，从疑问到疑惑到吃惊。
马路对面的写字楼哪里去了？
出现幻觉了吗？
或者……这是在梦游？
算了，不吃东西了，继续睡吧，懒人的做法就是将所有事情简单化，能坐咱就不站着，能躺咱就不坐着，一晚上不吃也饿不死人，是吧？
收回目光，转身。
“哎呦，妈呀……卧槽……”
韩夜一个踉跄后退了好几步，手肘支在门上才没跌倒，门被他撞的“嘎吱嘎吱”一阵乱响。
韩夜猛然发现屋里竟然进来一个人，虽然月光下看不真切，但绝对是个人，而且是个女人！
大半夜悄无声息在你身后出现一个女人，就问你怕不怕？
你要说不怕，再给你描述一下。
一个很年轻的女人，脸小的大概只有一巴掌，鼻子中挂着血，麻花辫红棉衣，眼睛瞪得跟铜铃似的，这也倒算了，关键是这女人……只有上半身没有下半身！
一瞬间韩夜那些年看过的山村恐怖片全部涌现了出来，不管别人怕不怕，韩夜反正是怕了，正好一股风吹进来，韩夜触电一般浑身抖的如筛糠。
这情，这景，这气氛，是个正常人都得跑。
韩夜也想跑，可两条腿软的没一点力气，手上也酸软无力，身体顺着门往下出溜。
韩夜当机立断，直接就给女鬼跪下了。
“饶……饶命……”
很有诚意的磕了三个头，悄**抬起头，眼角余光扫过，女鬼不见了。
“呼——”
长处一口气，太他妈惊险了，幸亏反应快。
韩夜双手扶着膝盖哼哼唧唧的站起来，还没站直溜动作就停住了。
挑眉，偷瞧。
我的娘哎，对面女鬼正露出半个脑袋看着他！
韩夜迅速蹦起来，左右一瞧，门边好像立着个东西，立刻抄在手中，大概是个笤帚，管它是什么，哪里顾得上细看，先攥在手里防女鬼近身再说。
女鬼也举起一个东西，仿佛要和韩夜对着干。
一人一鬼僵持着，除了韩夜的喘气声就是他的心跳声，静的可怕！
玉皇大帝如来佛祖观音菩萨保佑，孤魂野鬼快快退散。
不要怕，不要怕，韩夜不停给自己壮胆儿打气，只要咱不怕，女鬼也拿咱没办法。
很好，很好，站住了，你看女鬼她怕了，她在抖。
哼哼，女鬼大多是屈死的，有弱点，没什么法力，韩夜不停的给自己脑补暗示。
不到一分钟韩夜就觉得自己快绷不住了，得有所行动。
“呔！”
韩夜猛然大喊一声，“大胆妖孽还不速速离去，我有大罗金仙护体，小心让你灰飞烟灭不得往生！”
韩夜举着笤帚往前一步，女鬼也作势欲扑，局势一触即发。
要和女鬼打一架吗？
韩夜心里快速盘算着，觉着自己被撕了的可能性更大！
也是，人家做鬼的，应该比人厉害。
怎么办？
要不，讲讲道理？
“咳咳，那个……不知道您老是哪路神仙，往日无冤近日无仇，我们就当谁也没看见谁，一别两宽，我走我的阳关道，你走你的奈何桥，好不好？”
还不退？
晓之以理不行，要不，动之以情？
“大仙，你放过我把，其实我也是个可怜鬼，从小无父无母，吃百家饭长大，说起来都是一把辛酸泪呢……”
韩夜叨叨的同时就见那女鬼也是念念有词，只见嘴皮子抖动却没有声音发出，整个屋子只有他一个人的声音在回荡。
这是和他杠上了！
韩夜心中腹诽，大半夜飘过来，你想干什么？
莫非……
难道这是个处女鬼，聂小倩类型的，想找个宁采臣？
韩夜脑海中立刻飞出一个画面，一个女鬼飘过来，吻上了他的嘴，然后他身上的阳气就像水流一样哗哗的飞走了，身体肉眼可见的干瘪下去，变成了一具干尸。
我擦！
“不管你是什么东西，赶紧给老子离开，不然老子就动手了！”
“好，不动是吧，那就看看是谁灭了谁！”
一咬牙一跺脚，韩夜举着笤帚就抽了过去。
“啪——”
一声脆响，韩夜竟然把空间都劈裂缝了，女鬼被他劈的一分为二面目狰狞。
好像，哪里有些不对……
怔怔的看了片刻，韩夜发现女鬼一直在模仿他的动作。
韩夜大口喘气，女鬼也大口喘气，他试着动了动右手，女鬼也动了动右手，他眨了眨眼睛，女鬼也眨了眨眼睛。
韩夜颤抖的伸出手向前走，女鬼也伸出了手，两个手指头最终触碰在一起。
那一瞬间，韩夜就悟了。
这竟然是一块镜子！
韩夜不可思议的举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脸，看着镜子中一脸的迷茫样，他的心瞬间哇凉哇凉的，都快抽成一团了，血液也几乎凝固，这比遇到女鬼更恐怖。
他竟然变成了女鬼！
低头看了看身上的红棉衣，揪了揪耳畔的麻花辫，再用手一抹脸，鼻子中流出的血全糊在了脸蛋儿上，说不出的诡异与恐怖。
“啊——”
韩夜控制不住自己的喉咙，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惨呼。
然后他就被自己发出的声音吓晕了。
晕过去前闪过一个念头，“完了，哥们儿被女鬼附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