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烟雾缭绕的摇滚酒吧内,身穿粉红色短裙的的黄爱华正在吧台工作,为了维持生计,她每天都要打两份工。此时,她感到一阵头晕,手一松,将要给客人的酒杯落在地面上,粉红色的荔枝马蒂尼洒在了客人的身上,而酒杯则碎裂一地。

“小姑娘!你怎么搞的!”身穿西服的中年男人斥责道。

“对不起!”

女孩低下头道歉,可又身体不稳,撞到了身后的服务员。很快西服男人叫来了酒吧的老板。老板是一个50岁左右的中年男性,他拍拍黄爱华的肩膀,吩咐她回家休息,明晚再来上班。

“对不起老板……”黄爱华向他鞠了个躬。

“你的脸色很糟糕啊,生活上遇到什么事了吗?”西服男人离开后,吧台的一角,酒吧老板正在和黄爱华攀谈。他们坐在沙发上,黄爱华正彬彬有礼地为男人倒酒。浓稠的巧克力朗姆酒潺潺流入玻璃杯,在灯光下显得好像淤泥一般。

“没什么事。”女孩回答。

“你还真不容易,现在的大学生像你这样一天打两份工的已经不多啦。以后如果有生活上的困难,尽管和我提。”中年男人爽朗地说。

“谢谢。”

“你回家吧。对了,你那个男朋友怎么样了?”

“他很好,谢谢。”黄爱华的脸上努力挤出僵硬的笑容,说道。

在酒吧员工区的更衣室内,黄爱华脱下粉红色的蕾丝短裙,露出纤瘦的身体。由于劳累过度,并且营养不良的关系,她的身体瘦得皮包骨,胸口两旁的肋骨根根凸出,看起来很不健康。黄爱华伸出一条手臂撑在衣架后面的墙壁上,嘴里不断喘着粗气。她的头很晕,看到的东西都是模糊的。

女孩坐在椅子上,白色丝袜褪到了膝盖下方,她的膝盖又酸又痛,似乎患上了某种关节炎症。只见她眯着眼睛,不断地抚摸自己的膝盖,试图减轻痛楚。女孩将“扶他林”药膏抹在红肿的膝盖上,并用手指按了按自己的膝盖,发现皮肤一旦陷下去就弹不起来了,膝盖上出现了一个手指按下所留下的坑。

“好疼……”

黄爱华皱了皱眉,然后艰难地将修长的双腿举起,从腿上完全脱下白色丝袜,露出颜色暗淡的双脚。她常常穿高跟鞋工作的缘故,脚上都是老茧和青筋,好像是一双老奶奶的脚。女孩从专属于自己的柜子里取出一双破洞的白色棉袜,换了上去。黄爱华望向柜子的门,只见柜子门的内侧贴了一张照片,是7年前,初中伙伴们带着张紫菱去江城乐园玩的时候所拍摄的。柜子内侧有一面小镜子,黄爱华猛地看到了自己的那一张病态,过于老成的脸。闭上眼睛,不敢再看自己。

镜子里的她,足足要比自己的真实年龄大上10岁。

接着,女孩穿上裤管破烂的牛仔裤和一件干净的白衬衫,扶着墙壁站起。她顺便整理了一下头发,关上灯,便离开了更衣室。

7月11日凌晨12点,黄爱华走出打工的摇滚酒吧,乘坐219夜班公交车试图回杨义的洋房拿些安眠药。夜晚的江城死气沉沉,好像一座空城。黄爱华把头靠在玻璃窗上,望着窗外的夜景。街道上一个行人都没有,只有一排排的路灯。荒芜的大地,女孩觉得自己似乎真的是被抛弃了,被抛弃在这座陌生的城市中。

“林雨琦,我真的不想这样对待你,可是……”

黄爱华的两片薄薄的嘴唇间呼出一口长气。空荡荡的车厢里,只有她和司机两个人。黄爱华显得很悲伤,她将两条细腿蜷缩起来,双脚踩在椅子板上,手臂抱住膝盖。女孩低下头,将脸埋在胸口。她太累了,由于杨义受伤的关系,女孩两天都没有合眼。黄爱华蜷缩在椅子上,不断喘着粗气。丝绸般雪白的脸上毫无血色,但她的双眼却满是血丝。虽然疲惫不堪,但她却毫无睡意。

因此,她才必须折返回家,在床头柜里取出每天都吃的安眠药,服用后才能安然入睡。

“紫菱,我真是不可爱……”黄爱华苦笑起来。

下车的时候,黄爱华甚至连走路的力气都没有了,一个踉跄,她摔倒在地,膝盖磕破了一层皮,流出鲜红的血液。披头散发的女孩挣扎着从地上站起,扶着墙壁一瘸一拐地走回家。她抬头望向天空,乌云笼罩着整个城市,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

黄爱华步履蹒跚地向前走,只见一只黑色的野猫从高墙上跳下,横立在她的面前。黑猫金色的双瞳凝视着女孩的脸,尾巴向上翘起,四肢张开,做出了威胁的动作。猫的突然出现让黄爱华着实吓了一跳,可下一瞬间,黄爱华却蹲在了地上,从口袋里取出一块饼干,丢在了黑猫的面前。

“小黑猫,你也和我一样无家可归吧。”

“喵。”猫咪似乎放下了敌意,变得温顺起来。

“我们交朋友好吗?”

“喵。”猫咪愉悦地回答。

“为什么总是‘喵’,你真蠢,和宋任杰一样蠢。”

“喵。”猫咪一边回答,一边上前一步舔食起地面上的饼干,然后用头在女孩的脚上蹭来蹭去。

“很舒服吗?”女孩惆怅地问。

“喵。”

“我能抱抱你吗?”

没等猫咪回答,女孩伸手将这只肮脏的黑色野猫抱在怀里。她抱的很紧,仿佛要将猫咪的脊椎折断一样,但猫却没有挣扎,反常的接受了女孩的行为。

“我好怕,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里,我究竟能相信谁?”

“喵咪~”

“这条路我走不下去了,大家都把我当成坏人,可是我,我真的想和大家一样。”

“喵~”

“我能收养你吗?我没有朋友,一直都是一个人。”

“喵呜!”

突然,猫感觉不舒服,开始在女孩的怀里挣扎起来,猫咪伸出爪子抓破了黄爱华的衣服,女孩见状,松开手臂,向后跳了一大步。而猫则逃命般地跑走了,窜进了小巷之中。

就在此时,女孩的耳边响起一阵曾经听见过的声音,既熟悉,又无比陌生。

“我不是渣滓……不要抛弃我,不要!”

“妈妈,我一定听你的话。”

“家里已经这么穷了,真不应该把你生下来!你是那个负心汉的女儿,狗杂种!不是人的东西!”

“不要……不要留下我一个人……妈妈。”

记忆中,那栋30年代建造的高大的绿色洋房建筑前,一个矮小的女孩紧紧抱住她母亲的腿,可是青年女人狠狠向后一踢,将自己的女儿推至地面。还在上幼儿园的女儿摔倒在地,望着女人的高大的背影,而这个脚踩8厘米高跟鞋,身穿毛皮大衣的妓女头也不回地大步走开,直至消失。从那天后,郭琪便再也没有见到过她的亲生母亲。

“不要留下我一个人……”

阴森的黑夜里,又只剩下黄爱华一人。她蹲在地面上,抱着自己的胸口。她胸口上的衣服已经被猫抓撕裂成两半,露出粉红色的胸罩。女孩狼狈不堪,蹲在地上。突然她的胃部一阵翻滚,酸臭的胃液涌上食管。黄爱华开始剧烈呕吐。

大量黄色的呕吐物带着血液喷洒在地面上,黄爱华从口袋里取出纸巾将嘴边的胃液擦去,然后把纸巾狠狠丢在地面上。

“连动物也抛弃了我……哈哈哈。”

夏天的暖风拂过黄爱华的长发,她抱着难受的肚子,靠墙坐下。她伸手拉开假冒LV皮包的拉链,金色的劣质拉链好像在和自己叫劲,女孩好不容易拉开拉链的时候已经满脸虚汗。她一边喘着粗气,一边从皮包里取出一封信。

这是一封匿名信,信封上被人用黑色油墨打上了几个宋体的铅字“给黄爱华”。这封信是黄爱华下午从医院护士手中收到的,她一直没有打开,深怕是恐吓信。

可是,现在她好像放弃一般拆开信件,将信封中的信件抽出。打开信纸,她吓了一跳,身体向后弹起。黄爱华脸色惨白地将信纸丢在地面上。

一张被用玻璃胶贴满蟑螂和蚂蚱尸体的信纸平躺在地上,信纸的正面被蟑螂爆开而喷射出的血液染成斑斑黄色。而信的另一面则写着:

“黄爱华姐姐,若你再耍什么计谋,别怪我不客气。你这个恶心的女人,就不配活在这个世界上!署名:林雨琦。”

看这字体,确实是女孩子写出来的。

黄爱华抱住自己的膝盖,埋头痛哭。她想到,宋任杰已经离他而去,杨义对她万分不信任,现在的自己已经孤立无援了。

突然,一阵刺眼的光芒射向她的眼睛。她眯着眼,万分难受的抬起头。只见一辆警车停在自己的面前,警车的门被打开,从副驾驶席里走出一个身材娇小,身高只有一米五,身穿淡蓝色连衣裙的少女。这个女孩再熟悉不过,是林雨琦。

少女蹦蹦跳跳地跑到黄爱华的身前,身体极度虚弱的黄爱华已经连站立的力气都没有了。林雨琦虽然稍感疲惫,但精神十足。接着,林雨琦好奇地打量着瘫坐在地面上,衣衫破烂的黄爱华,用如同审问的语气说:

“黄爱华,杨义哥哥说你去酒吧打工,我们到处找你,还去了你工作的摇滚酒吧,老板说你下班了。原来你在这里,睡在马路上干什么,不怕着凉吗?”

“多管闲事……”

“我这次来的目的,是询问你关于明天集会的事。”林雨琦问,她的身旁站着手拿录音笔的韩信:“现在医院前人满为患,都是搭起帐篷准备过夜的人。”

“集会,我已经和集会没有关系了。你为什么不去问宋任杰,他才是集会的组织者。”

“宋任杰叫我问你。”

“我早就不是组织的人了,不要问我!”黄爱华捂着胸口喊道。

“集会明天几点开始?”林雨琦机械般地问。

“不知道。”黄爱华闭口不谈。

“黄爱华!我们是看在杨义重伤份上,才没有及时逮捕你的,请不要得寸进尺了!”愤怒的韩信冲了上去,本想用皮鞋的尖头踢向黄爱华的肚子,却被林雨琦制止了。

“哈哈,你们难道觉得,凭你们几个小警察的实力就能阻止这场集会?”黄爱华带着眼泪哭笑不得:“在集会筹备之前的3个月,宋任杰和高志君就已经通过人脉和金钱打通了江城上层,所以上面的人才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凭你们的能力是阻止不了他们的,太晚了。”黄爱华抱着膝盖,蹲坐在韩信的面前。

“那些官员受贿?”林雨琦问。

“是的,江城上层的反对派希望通过张紫菱的事件弹劾市长,将市长拉下台。”黄爱华狼狈地坐在地上,像一个被主人随意丢弃的布娃娃。只见她苦笑着说:“其实,我们只不过是那群官员桌上用完即弃的棋子。”

“你为什么告诉我们这些?”

“因为你的爸爸,就是江城上层的受贿者之一。”黄爱华用颤抖的双腿挣扎着站起,扶着墙壁朝林雨琦和韩信喊道:“现在你们能做的,不是阻止集会,而是阻止宋任杰杀掉杨义!”

林雨琦的脸色瞬间惨白起来,她冲了上去,激动地抓住黄爱华的领口:

“什么!你说什么!”

“我想救杨义。”黄爱华无力地说道:“但是凭我一个人的能力不足够办到,所以,请助我一臂之力。林雨琦,只有你能让宋任杰放下仇恨。”

“嗯……”林雨琦松开手,低下了头。

“送我回医院吧,韩信。”黄爱华说。

黄爱华拖着沉重的步伐,艰难的坐上警车。她和林雨琦并肩坐在后排。随着汽车发动,窗外两旁环境稍纵即逝。过度劳累的黄爱华睡着了,她的头微微靠在林雨琦的肩膀上。林雨琦讨厌黄爱华,但她却没有将身子往旁边挪动。

她望着黄爱华安静的睡脸,心理不禁一阵忧伤。林雨琦有些同情黄爱华,因为这个女人,本不该这么坏。

“宋任杰,我一定会救你离开这仇恨的循环!”林雨琦抚摸着玉石挂件,坚定地说。

林雨琦想救宋任杰,黄爱华想救杨义,宋任杰要杀杨义。

于是,三人推动了命运之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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